老男人的故事【八十一】
邹星枢‖良莠不齐

【太行飞云】 李东川摄
值得害怕的倒不是大人物的缺德,而是缺德使人成为大人物!
——托克维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俗语一点不假。
人性格千奇百怪,品质境界也良莠不齐。若只捡几位优秀的领导专家的好,在这个有回忆录性质的故事里写出来,却漏掉这几个同样经历过的发生在文化局的小插曲,会给自己留有粉饰之诟。
有段时间我与主任合用一大间办公室。这天某局长进来与主任说事。我坐在那里低头写我的东西。局长临离开走到我面前突然说:“邹星枢,我进来你居然像没有看见一样坐在那里,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说我也是你局长吧?”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明白我怎么了?我说“局长,我看见你进来了。局长来是找主任的,没有我的事,所以我就继续干我的活。”
主任过来替我解围说“以后领导来了要热情。没你的事也要打招呼。走,与我一起送送局长。”
我与主任一起送局长。为了挽回刚才的不礼貌,我特表亲热地手揽着局长的肩膀直到送他上车。
回来的路上主任说“邹星枢我可说你什么好啊,这一会功夫你就犯了两个错误知道吗?先是目无领导,后又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局长的肩膀是你可以随便揽的吗?”
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做才正好?”主任说“以后学着点,局长再来你起身问好,然后还要把门关上。局长走要送,但要尾随在领导们后面。知道了吗。”
另一位局长要集资搞房产建设自己系统分配,亲自到我们室动员大家参加。将鼓舞人心的前景许诺在众人面前,等着大家表态。我问价格和楼层如何分配可已有定案?答曰楼盖好后不迟。我表态说我不参加。因为自从我们室从局机关分出后,没记得有好事想到我们。这次也不敢相信。
后来此局长两次因以半年都没看到我的影子为由,要所长扣我工资。所长说你喜欢他吗?你又不喜欢。他不着面你还少点气岂不更好?再说了他创作与拿奖都很好,我也没有理由扣他啊。局长方才作罢。
歌舞团与创作室协同搜罗了全市合适的演员人选,好不容易初排出我创作的一部大戏,他审查后表态说“写一个喝酒的老头子的戏有什么价值?导致团长中止了继续操作。他哪里明白这个戏的艺术价值,(此剧刚在国家中心期刊发表,北京人艺已有四位演员提议院长排演。此剧写的是一位酒人,因人艺已经演出过《鸟人》《棋人》等三部都叫人的戏,顾忌过分重复而被搁置)。
但这恰恰是我们地方剧团可乘的一个难得机会,就这样被这个外行局长给贻误了。
另一位新来的局长在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上说:“有人羡慕我,说我这个年纪就当上局长了,其实干上厅长的多了。别以为我是争着来当这个文化局长的,其实我过去是从核心权力机关出来的。这个座位根本看不上眼。这个座位有很多人想坐,但你没坐上,却偏偏让我坐了”云云。我还是第一次听领导以这样的语言开场。新鲜有趣。
这位领导拿他发在北京某大刊的散文给我看。我给他发在某大刊的中篇小说,他看了第一行“这是什么去处。”就说“这开头写得真好啊”!我想还真有点内行的意思。
不久他找我谈话,直说想提拔我做副主任。我说你找错人了,我是既不想别人管我也不想管别人的人。
他说我刚来不熟悉情况,你以后就给我当参谋多出出主意好了。
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们一起下乡的好哥们要结婚,酒量不大,要我一定替他挡酒。我一口答应。贺宴不久我就很认真地把别人敬他的酒拿过来替他喝下。开始还好,但我替他喝了几杯后,他突然夺过我要替他喝的酒杯说“小邹,你怎么没完了,今天你结婚还是我结婚?”
他听后哈哈大笑:幽默!
我爱人突然摔伤颈椎。他去医院和家里两次去探望。可谓够意思了。
他上任后拍板排的第一个大戏就是我写的,还花大钱从国家级剧院请的导演。可以说对此戏和作者都尽了最大的支持。
后来的结果戏被禁演,他也被市委书记叫去,回来给我说“我站在那里像孙子似的给训了两个小时啊!”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他是在埋怨我。
过了没几天他找我谈话,让办公室主任打开会客室。办公室主任随掏钥匙随口问了句“有外人来吗要会客室?”没想到他竟一下变了脸,大吼一声“让你开你就开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依然没醒悟到他可能也是在吼我。当时只是觉得他能当孙子也能把别人当孙子。
这位局长会画国画。但实在水平不高(也许后来高了,还当了省美协主席)一天他说“星枢,你还没有我的画,哪天我送你一幅”。我说“别。你给我挂起来对咱俩都不好。”他说“你什么意思?”我说“我挂起来人家会笑话我怎么连这样的画也挂得出来?我都不好说是你的画。说了在我有巴结媚上之嫌;在你也丢了面子。还是等你画好了再给我吧。”他尴尬地哈哈大笑指着我说“你这个家伙!以后你想要也不给你了。”
那时我觉得我们关系很正常也很好。
变化似乎从他一次生病引起。
一天有人给我说局长病了在博山住院你不去看看?尽管有人说我“不食人间烟火”,但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况且已经比前“懂事”多了。
我买了水果准备去看他。走到火车站了突然想退下来的老局长赵国荣在中心医院已经半个月,我还没去看他呢。我决定先看完老局长,过几天再去博山看现局长。否则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势利于是折返回来去中心医院看了老局长。
我一回到家又沉浸在创作中把去博山的事给忘了。周一上午我按例去办公室大家碰头。这时已经出院回来的局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关上门第一句话就说:“我住院这几天,机关的人都去医院看过我,就是你邹星枢没去。”
我一下就被他这话给震了:我是没有去看他,他失望也好心里不高兴都可以理解,可万万没想到会当面质问我为什么没去。我活了四十多岁了还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一时还真搞不懂是他心直口快呀还是我的认知有了毛病?
有一天我在家写作。通知说局长要我马上去。我去了。他关上门劈头就问:“你那个楼上昨晚有个酒局,说了我很多坏话。你也参加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报告?”
我一下蒙了。我说什么酒局?我不知道啊更没有参加。我不爱喝酒你知道的啊。”他说“你就是跟我不一条心。”
我的妈呀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是他疑心太重,还是真有人说他了?不得而知。但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应该看出来,难道我像那种靠告密吃饭的人吗?
我写了部歌剧他看了说“这个戏不错。我要亲自带着上北京。”
可是当淄博市歌舞团正式演出了,他看到了说明书把我叫了去大发雷霆:“导演不是安圣佑吗,怎么还有耿卫东?就因为他是团长是吧?”
我说耿卫东本来就就是导演啊,他俩合导怎么了?”
他又问“那艺术指导你为什么打上了王明?”
我说“王明是歌剧老前辈,老团长,他亲自现场指导的。当然是艺术指导了”。
他说“我看你是因为他是文联主席吧。干脆打上赵ZIYANG(这句原话我印象最深)不更好?!”
气得他把说明书撕得粉碎扔在废纸篓里。狠狠地说“你想去电影院检票是吧?”
我说“你不敢。”
他说“我敢了又你又能怎么样?”
我说:“我就写个牌子挂在胸前:‘文化局长某某某迫害剧作家邹星枢’到市委门前静坐。”
他说“公安局把你抓起来。”
我说“抓了我也会报告书记。你想想书记会对你什么看法?再说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省里早有人要我去你信不信?”
他听后竟然哈哈大笑。笑够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说:“刚才都是开玩笑。来来来,坐下喝茶。喝茶。”真的为我泡茶。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下与我说开了别的。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完全不可理喻。
但是已经演出十几场的这个歌剧却泡汤了。
要知道排个歌剧是多么的不易:除了剧本又要有作曲、配器、导演、指挥、和几十人的乐队演奏、舞台上演员既能演戏还要会唱。
这里有必要感叹一下:此剧剧本八五年王晓鹰(后来的国家话剧院总导演)来排我写的《牛山之木》时,看到此剧本就说:我要早看到这个剧本排这个戏就好了。
我说那就搞完了这个接着排嘛。他说好。
不料《牛山之木》被市委书记批评叫停。小鹰走人。仍然是这个剧本,十年后被中国艺术研究院一刚回国的博士廖奔(后来的中国文联书记处书记兼中国剧协《剧本》总编)看到。他夫人刘彦君(后来的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所长)告诉我,她丈夫看到此剧剧本后是“拍床叫好”(当时坐在床上)。
这样一个被三个国家戏剧界权威人物都看好的剧本,自有其道理。就因为他的这一嫉妒,使淄博歌舞团甚至淄博市在全国文化界提高其地位的一次机会给葬送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快又高升到省了。
后来在济南他还请吃过饭。但他的饭局自然都不自然。

【五台白塔】 李东川摄
善良的人永远想不到恶人能恶到什么程度,就和恶人永远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善这玩意儿存在一样。
——编者的话

邹星枢
1946年生于济南故郡黑虎泉畔,性喜清涟而不耐浊浑。曾上山下乡、进工厂多年,创作的二十几部大戏在国家中心期刊及省级专业期刊发表或剧院演出,三次搬上中央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教学舞台;《绿帽子》由五十年代著名导演张琪宏和北京人艺、中戏及国家话剧院等艺术家在北京公演;中、短篇小说散见于《钟山》、《雨花》、《清明》、《百花洲》等文学期刊,晚年致力于随笔及诗歌探索。拍摄电视剧几十部集。 作者刻意追求的,无不是尽力摆脱阶级斗争或意识形态分歧的思维定式,努力探索共同人性中爱与善的张扬和恶与恨的批判、以及人的尊严以及生命权利的普世价值,至今致力于人的灵性和精神探索。斗争或意识形态分歧的思维定式,努力探索共同人性中爱与善的张扬和恶与恨的批判、以及人的尊严以及生命权利的普世价值,至今致力于人的灵性和精神探索。

【论道图】 于受万画
编辑:李东川
2024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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