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品赏贵州著名作家吴勇老师的长篇历史小说:《国之宝桢》第一百三十八辑「飘舞的剑」(6306辑)

十八
大清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秋收刚罢,丁宝桢又不失时机地对都江堰组织了一次规模宏大的整修。
这一次,丁宝桢和他的属员们吸取了上年的教训,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二千多年前李冰父子创立的优良传统方法上来。
自从康熙时代以来,对都江堰就有岁修的规定,大致为分内外江先后办理。每年于十一月水涸时,先修外江;即将外江之水全数闸入外江,定期于次年二月清明前后十日内完竣。然后起闸放水,分入内外两江。其放水分数,内江定为六分,外江定为四分,系以江中所修分水鱼嘴为权衡。而所谓的人字堤,仅有一百二十丈长,却有着它特殊的作用。因为三四月间内江水少,所以以此拦截内江之水,使其不至溢入外江。到五六七月江水大涨,内江不能容纳,则必须任其漫过堤顶,泄出外江,而后内江不致泛滥。——李冰父子始创的这套方法,经过了历代的补充完善,已经成为非常适合在这一河段利用岷江的方法,应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而成都府水利同知庄裕均、成绵龙茂道丁世彬和灌县知县陆葆德由于没有深悉此中之道,想当然地易笼石为条石,岂知条石是硬的,没有一点伸缩,而没有了笼石那种可以自身的损失换来对水流调节的作用,结果酿成了大祸。若不是后来采取了民间老人的建议,搞了个临时堤坝应急的话,其后果就非常难堪了!应该说,三位官员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都江堰的问题,免除一年一度的修堤,但是,结果却适得其反,可见对传统的做法,一般不要轻易否定。
这对初来总督四川的丁宝桢来说,是一个下马威。幸亏马失前蹄之后奋然一博,极其幸运地终于得脱险境。
张夫人在听了丁宝桢的诉说之后笑道:“不是老爷有什么大本事,是你们丁家老祖宗姜子牙显灵了!”

丁宝桢又一次来到热火朝天的都江堰岁修的工地上视察。
正在与民工们干活的成都府水利同知庄裕均听到他来了,忙不迭地来见他。
丁宝桢:“裕均,这一次岁修,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人到中年的庄裕均:“再不会了,制台大人。”
丁宝桢:“如果再出问题,你我都再也负不起责了啊!”
庄裕均:“是呀,我同丁世彬道台、陆葆德知县时时都在念叨。若不是制台大人睿智机敏,拍板修那临时堤坝,十几万亩庄稼无水灌溉,直至绝收,那后果必定是我三个下大牢掉脑袋,更会连累制台大人。”
丁宝桢:“我们个人安危倒还在其次,最恼火的是十几万农民收成落空,要饿死多少人啊!”
庄裕均:“想起来都阵阵后怕呢。”
丁宝桢在庄裕均的陪同下视察工地,来到了一个正在编织竹笼的老大爷身边。
丁宝桢:“老人家今年多少岁了?”
老人家:“五十九了。”
丁宝桢:“与我同庚。”
老人家:“大人也属狗?”
丁宝桢:“对,我也属狗。不过我是贵州干山上的狗,你是四川平原上的狗。我不懂得治水,该向你学习呢。”
庄裕均:“哎,老人家,站在你面前的,是总督丁宝桢丁大人,你知道吗?”
老人家:“知道。去年冬天你庄大人一定要搞什么条石代替竹笼,丁大人来过几回工地。后来大水冲垮了你们的条石坝,还是我儿子给你们讲了补救的办法,才为你们解了围。”
丁宝桢:“老人家你是……”
老人家:“我就是张天武的父亲。我叫张福全。”
丁宝桢:“啊,福全老哥,说起来我真应该感谢你的儿子。”
张福全:“感谢我儿子就是感谢我。那主意就是我叫他给你们讲的。”
庄裕均握住张福全的手:“老人家,你救了我的命了!”
张福全:“我才没有想起救哪个的命约,我想的是我活下去。”
丁宝桢:“说真的福全老哥,真是全靠你这个主意。”
张福全:“主意是我出的,但是也悬得很啦!如果不是制台大人督促大家日夜加班,如果不是老天开眼,刚刚的给十多万亩田灌了水,大水就来将临时堤坝给冲毁了。讲句心头的话,这是你制台大人几十年修的功积的德,才死里逃生啊!”
丁宝桢:“也是,也是。”
张福全:“制台大人可是名满天下了啊!我们整个成都平原的人都知道,你老在山东杀安得海、两次治理黄河,打败日本海陆军,哪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丁宝桢:“在其位必谋其政。换了谁都应该这样做。咦,福全老哥,这竹笼你是年年都得编了?”
张福全:“我已经编三十年了,每年都取公家十几两银子呢。”
庄裕均:“你老是老把式了。请给我们解释一下,必须用竹笼而不能用条石是什么道理呢?”
张福全:“我也是这段时间才悟出来。啊,你们是不明白,这岷江的河床是几千年的卵石垫高起来的。底下软,你那条石硬,水流会淘空底下的卵石,你那条石稳不住,就会倒下来,一处倒,处处倒,所以会撕开了三十多丈的缺口。用笼石就不一样了,流水再怎么淘,那笼石软绵绵地跟倒梭,自然冲不开口子了。”
丁宝桢:“福全老哥一席话,直令我茅塞顿开了!”
庄裕均对张福全拱手一揖:“老人家真是我望尘莫及的师傅啊!”
张福全:“哪里哪里,我老者讲的不成路数。”

图片提供,青年作家周舒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