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韩国

    国人对朝鲜半岛有着特殊而复杂的情感，密切关注着半岛的现状与走向。那年从韩国归来，总有人问到我对韩国的印象。其实，用一两句话概括韩国很难，而在这里五天的公务访问交流中，又难免有许多限制，可过去十余年了，有些印象从脑海中蹦出来，竟然还是那样清晰。

先说说对韩国同行的印象。那时中韩关系尚属正常时期，韩国的警方很热情。我们从仁川机场一下飞机，京畿道警察厅外事课课长来迎接，并由警车开道，使我们在首尔拥堵的城市公路上，一路畅通无阻。

按照国内规定，我们这个层级的访问团是不允许动用警车开道的，我相信在韩国也是不够级别的。但东道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好问，故且客随主便。开道的警车是两台摩托，骑手很潇洒，但很文明，只用手势，从不呜笛，更不用扩音麦克大声吆喝。

当晚，在停泊于汉江上的一条游船上用了晚餐，推杯换盏之隙，借着暮色，我望着奔涌的汉江，蓦然想起当年父亲的老部队、志愿军第39军，强渡汉江，占领南朝鲜首都汉城的往事。我很想把这段故事讲给今天的韩国同行、昔日的对手听，可在把酒言欢的气氛中，最终没有说出口。但那场战争留下的阴影，似乎一直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式拜会了京畿道警察厅长。据说他在韩国警界的地位，在国家警察厅长官和首尔警察大学校长之后，居第三号。我注意到，在会见厅正面墙上，悬挂着韩日争议领土独岛（日本称竹岛）的大幅照片。陪同会见的韩方外事课长告诉我，“那是我们韩国的领土，日本人休想”。他还私下对我说，“你们不要跟日本人打交道，他们靠不住”。无论历史与现实，中日韩三国的关系真应了那句老话：“剪不断，理还乱”。

京畿道警察厅长很有意思，端着架子，他瘦瘦高高的个子，不大像韩国人，却对我们说，“你们一个个大大个子，不大像中国人”。可能在他心目中，中国人都是矮个子。其实，不论在韩国还是日本，我一个突出的感觉是，在东亚，老中青三代相较，中国人的身高都是最高的。当他了解到我们的翻译是朝鲜族时，便问我，“在中国，警察中的朝鲜族任职有没有限制？”这些看似随意的问题，折射出对方强烈的民族自尊心。

按照惯例，我们向韩方赠送了礼品，富裕老窖。韩方向我们回赠了陶瓷筷子托。当时我注意到厅长瞪了外事课长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第二天，韩方又向我方每人赠送了一套化妆品，并解释说，昨天被厅长训斥，“太小气了”。

一天，外事课长陪同我们游览市容。我问他，韩国警察遇到乞讨人员怎么处理，他告诉我，在韩国没有乞讨者。可话音刚落，对面就走过来一位衣衫褴褛的残疾乞者，搞的他很尴尬。紧接着又走来一个坦胸露背的韩国小姑娘，旁若无人地搂着一个西方老男人，气得课长爆出粗口。

总的感觉，韩国同行们的素质还是很高的。对侍中方也很友好。陪同我们的韩方翻译，首尔警察大学毕业，知识面很宽，中文也很地道。他告诉我喜欢看中国电视剧。我问他喜欢哪一部？令人意外的是，他说喜欢《长征》、《康熙王朝》、《三国演义》。还有一位同行，把女儿送到北京大学留学。我问他有什困难需要帮忙。他说年轻人，要让她自己学会解决问题。

在对口交流中，韩方介绍了他们注意与媒体沟通，不断改善警民关系，努力提高民众满意度的努力。我问在韩国，年轻人愿意从警吗？他们告诉我，韩国警察属于一般公务员，在就业难的大背景下，待遇相对稳定的警察，是许多年轻人的选择。首尔警察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在全韩排在第三位。

在欢送晚宴上，我一枝接一枝的吸烟，一直陪同我们，却从不多话的一个外事课的年轻女警，在向我们敬酒时说，“陈xx，希望您少吸些烟，那样对身体好。”说这话时她的脸红了。对于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真应了国际间警界配合执法时常讲的一句话：“天下警察是一家。”友好归友好，但一遇到实质问题，韩方则是另一番态度。比如我方提出要对方配合处理在省韩籍人员非法传教问题时，对方不做正面回应，而是提出我省赴韩人员滞留不归打黑工的问题。

韩国是联合国认定的，亚洲少数的发达国家之一。京畿道在韩首都经济圈，属发达地区，LG、起亚、三星等世界级的大企业均在此地。道的口号是，“树立全球化精神，京畿道奔向世界”。如果仅从道首府水原的市容市貌看，这里与我们的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大同小异。但农村却大大优于我们。韩国的新农村建设曾是我们的榜样。主人热情的邀请我们参观了三星。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信息技术公司，我们想看看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末能如愿。厂方只让我们参观了总部大楼和展馆。我注意到我国从中央到地方许多重要领导人都来过这里。在接待厅，厂方陪同人员问我们谁在使用三星产品？有同事中拿出三星手机，赢得韩方人员一片掌声，并以电子相框相赠。

在考察重大赛事安保时，我们来到水原体育场，当年中国男足世界杯首秀就是在这里。遗憾的是，中国男足一战阿斯拉加斯输一球，二战巴西输四球，三战土耳其输三球，一球末进，杀翊而归。一随行的韩国同行大吹韩国男足在那次世界杯的表现，对中国男足则有些不屑。我调侃说，“是不是狗肉炖人参吃的？”大概是为了打圆场，一位韩国年轻的女警察说她喜欢中国队的杨晨，儒雅而有风度。在那次首场比赛中，杨晨曾一球击中对方门楣，险些改写中国足球史。

我们最后一站是济洲岛。济洲岛是火山活动而形成的岛屿，韩国人把她比做夏威夷，是旅游圣地。在海边，采集海螺、鲍鱼的海女引起我们的兴趣。她们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黑色胶皮潜水服，带着水镜，我想同几位出水的海女交谈，她们不愿交谈，只好作罢。

在岛上参观的一私人花木园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主人是一位古稀老人，放弃大城市的优渥生活，只身一人带着毕生积蓄，来到岛上买了一块荒地，几十年如一日，伺弄这些花草树木，建起了一座公益园林。看到中国朋友，他沏茶倒水，很高兴的告诉我们，胡锦涛主席也到过这里，给他以鼓励。临别时，老人向我们赠送一册他的园林专著，文本是韩文，但赠言却是工工整整的汉文。在韩国，许多老人懂汉语，会写汉字。在大街小巷是处可见汉字。这一点与日本似。

在韩国，我很想到“三八线”去看看，也想去首尔战争博物馆，还想去巨济岛看看当年美军关押迫害志愿军和人民军战俘的遗址，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成行。我知道，京畿道距三八线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美军的基地就驻在我们下蹋宾馆的附近，高音高速战斗机掠过头顶时，声音撕心裂肺。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惊悉首尔梨泰院发生严重踩踏，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事故。凭直觉，警方是有重要责任的。警察的责任干系人命，容不得一点马虎和懈怠。

     （追记于2022年秋）

授权作者简介：陈晓林   坚持业余创作，出版散文集《纸上声》、诗集《心远斋诗摭》等著作六部。《将星之路》获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读物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