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站长山本,一早就派人找来了副站长王鹤图。命令他晚上来站值班。并且告诉了他101通过的时间。王鹤图原是从济南调来的。这条忠实走狗,虽说在山本跟前很受器重,但接受今天这样的重托还是第一次。因此,他受宠若惊,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将来定能升官发财,青云直上。
中午,王鹤图在住处,正兴冲冲地哼着小调,擦着皮鞋,突然"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他拖着长腔,阴阳怪气地问:"谁呀,进来!
门"吱"的一声开了,老于一步走讲屋里,"亲热"地说:
"王站长,有位贵客来,我叫了桌菜,请你去陪同喝几杯!
原来,王鹤图这个家伙嗜酒如命,见酒拔不动腿,特别爱喝便宜酒。
"我表弟从济南铁路局来,这个客只有你够资格陪,知道你忙,可离上班还有大半天哩,酒菜都准备好了,走,喝两盅就来!"老于说着,伸手就拖。
这一来,酒鬼动摇了,他想,喝两盅也还来得及,再说济南铁路局来的,认识认识也有光沾。他把袖子撸了一撸,挺直脖根看了看表:"好吧,我只能坐一会儿,可不能多喝”
说着,跟老于走了出来。
两人进了酒馆,王鹤图迈过门坎就一眼瞥见了"客人"。只见那人穿一身簇新的铁路制服,气字轩昂,仪表不凡,心想一定是路局高级职员,登时感到自己矮了半截,连忙满脸堆笑,紧走几步,上前握手。
一阵寒喧之后,王鹤图试探着问:"嘿嘿,张先生,请问何时到路局任职的,鄙人在那儿混事时怎么不曾见过?"我原在满铁,去年刚奉调回关内。"刘殿尉十分自然地回王鹤图一句。王鹤图越听发觉得来头不小,更加肃然起敬。
这时,老于赶忙接过话茬,张罗着说:"来来,别光顾说话,坐下来便喝边啦:"说着分宾主坐定。王鹤图拿眼一看,酒菜摆了一桌:趴鸡、南肠、松花蛋,大拼盘,红烧鲤鱼.....后面厨房里还在忙着炒菜。白兰地,二锅头,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老于频频斟酒,王鹤图连连干杯,不一会儿就有了几份酒意。刘殿尉隔桌伸过手来:"今天初次会面,来,我也敬王站长一杯"
"不,不敢当......”,王鹤图的舌头根都有些变硬了。"小,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不便再陪......”
"谁不知王站长海量,喝几盅没关系!"老于温和地劝着。
王鹤图头脑已经不大受控制,加上又想在贵客前抬高身份,便说:"不,不,今晚值班不同寻常,山本站长特地交代,有重要......"说到这里又觉不妥,把下半句咽了下去。王鹤图不敢久留,欠身欲走。老于正在着急,只见刘殿尉故作不经意地随便问了声:"噢,你说的是101次军列?”
刘殿尉这一问,王鹤图一惊,这样机密的事他都知道,谅他来头不小。想到这里他抬起的屁股又坐下,连连点头应道:"就是,就是!”
刘殿尉故意装作不大相信地说:"唔,这样的重任交给了老兄?”
王鹤图连忙解释:"真的,今早山本站长当面通知我的。”刘殿尉轻蔑地摇着头说:"路局顾问亲自告诉我,101次通过的准确时间只通知站长,并由站长本人值班,山本站长竟会让老兄代劳,这﹣﹣老兄是在托辞避酒吧!”
王鹤图是个爱吹又爱面子的家伙,他怕对方耻笑自己,看看老于出去张罗菜了,赶忙神秘的摊牌,道:"不瞒老兄,让我值班一点不假,101今晚二十一点二十分通过本站,这可是一件重要机密!"刘殿尉仔细听完,接着语调一变,朗朗笑道:"噢,站长这样重用,老兄一定前途无量,以后有要办的事,兄弟愿意帮忙。”
王鹤图觉得表白成功,高兴地说:"多谢张先生夸奖,以后还请多多栽培”刘殿尉一见达到目的,不想再纠缠,便顺水推舟地说:"既然王站长重任在身,也不便多留了!”"失陪,失陪!"说着王鹤图里溜歪邪地走出了酒馆.....刘殿尉在老于家里向战友们作了最后的临战部署:"按照101列车通过长清崮山站的时间,要先在崮山站留下一列货车,由老周负责做好改道的准备,同时,随时对付可能突然变化。让站务手小王严密监视行车室,发现情况及时报告。"安排妥当之后,大家满怀豪情,迅速分赴战斗岗位。
天渐渐黑了。远处山的轮廓已变得模糊不清,长清崮山火车站也淹没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只有铁道上、预告进站几处信号的灯,发出昏黄暗淡的光亮。一列巡道的铁甲车,象野兽一般的隆隆开了过去。车头车尾上的探照灯,发出刺眼的白光。
货场上,刘殿尉戴一顶红帽,披着坎肩,夹杂在几个装卸工人中间,一面搬动着货物,一面环视着周围的动静。站台上空的,铁轨在静静的夜空下躺着,没有一列停留的车。这是山本特意布置的,刘殿尉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哼,等着吧,你不留车,我强迫你留!”
除了军列,一般正常列车运行表都贴在行车室墙上,站务手小王早已悄悄抄了一份交给刘殿尉。从表上得知,军列到达以前,今晚只有1182次货物列车20点通过。于是,刘殿尉决定,随南去的车辆赶到界首车站,从那儿登上1182次货车,千方百计制造事故,逼迫货车进长清崮山站停留。这是造成有车线接车的重要因素。这时,一列南去的列车"哐嗤、哐嗤"开过来了。就在列车从货场驶过的一瞬间,刘殿尉纵身抓住爬梯,翻身进了车厢。他那矫健的身影,随着飞奔的列车,瞬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这飞身上车的本领,是刘殿尉从小就练成的。从拣煤渣,到当装卸工,没少爬了车,特别是这几年,在铁路沿线打击敌人,经常和同志们出没在列车上。就是车在飞速行驶时,他也照样任意上下,来去无踪。
刘殿尉来到界首车站,正遇1182次列车,从对面开来,他象一只轻捷的燕子,又飞身跳了上去,站台上的警备队,列车上武装押运的鬼子兵,一点也没有发觉。
1182次列车开出车站,顺道北行,速度越来越快,迎面扑来的疾风在刘殿尉耳边呼啸,似乎想猛力把他拉下列车。刘殿尉却象在平地上一样跳跃着,奔跑着,从一节货车跳上另一节货车,很快找到了几节装着军用物资的车厢,他敏捷地抽出匕首,"蹭蹭"几下就割断了封车绳子。当列车通过与长清崮山毗邻的青阳车站时,他一连掀下十几包军用物资,横七竖八地滚落在青阳站上。而货车依然飞速地向前奔驰。
长清崮山车站行车室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王鹤图紧张地抓过电话听筒一听,接着"啊"的惊叫一声,慌忙转身向坐在一旁的山本报告:"青阳车站通知,1182货物倒塌,要求在我站留车整货!”
山本一听报告,象被蝎子蜇了似的,"噌"地站了起来,大声吼叫:"八格牙路,留车的不准,统统地开路!”王鹤图惶恐而又小心地说。"大君,据他们报告,全是军用"
"什么的军用,民用,统统的不留!”话没落音,电话铃又响了。
"是,是!"王鹤图连连应声,又惊恐地转告山本:"调度顾问来电命令我站准许1182停车整货!”
山本听了,象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沙发上。王鹤图一看时间已到,提着号志灯走出值班室,山本也气喘吁吁地跟了出来,怒冲冲地喊道:"站台严密封锁,道岔,扳道房统统的监视!"说着,1182次货车已经开了过来,喘着粗气停靠站台。山本拖着指挥刀,亲自跑去查看情况。
一连三节车厢断了绳子,篷布不知去向,货物丢失不少。要找齐整好,少说也得一个小时。山本气急败坏地转来转去:"八路的干活,八路的干活,"他一转身对着王鹤图惊叫:"苦力的叫来,统统的整货,怠工死了死了的!”
"是:"王鹤图应声走了。
这时,扳道夫老周正在道房里紧张地战斗。原来,根据刘殿尉的部署,老周要事先锯开"连锁箱"的铁锁。"连锁箱"是控制扳道的机关,平时上着铁锁,钥匙在信号夫手里。因此,只有锯掉铁锁,才可以提起"拉刀",调整"缺口",以便任意改道,造成"有车线接车",老周看看周围没什么动静,迅速从一堆油污的棉纱中,抽出一把锋利的钢锯,蹲下身,借着夜幕的掩护,"嚓、嚓"使劲锯了起来。突然,巡逻的鬼子向板道房走过来,"是不是发现了?"老周停下来,观察着,做好了应付的准备,就在这时,货场上传来一阵噪杂的喧闹声,鬼子慌忙跑去。满头大汗的老周,又加紧锯了起来。锯着锯着,只听"咔喀"铁锁断开了。老周按耐着兴奋的心情,连忙把"连锁箱”伪装好。一切都按预定的计划做好了准备。
早已返回货场的刘殿尉,这时,装着整理货物,两眼却密切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来,借个火。"老于凑到刘殿尉跟前,点上烟,悄声说,"万事俱备,只等恶狼上套了。”
刘殿尉若有所思地说:"嗯。不过,要随时注意新的变化,,"对!"老于点了点头,深情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位沉着、干练的指挥员。
刘殿尉没有答话,忽见黑暗处有个人影一闪,"呵,小王"小王急忙凑到刘殿尉跟前,低声而急促地说:"刚才调度顾问和王鹤图通话,说情况有变,101改点,准确时间没能听到,王鹤图随手记在行车日志上,在做接车准备。”
"啊:"老于惊讶得几乎喊出声,心里骂道:"这些狡猾的家伙,”
"怎么办?"小王急问。
"此时此刻,刘殿尉的脑子里迅速地思索着:变化的时间不掌握,计划就会落空。这一千多杀人魔鬼岂不放过了吗?那时将有多少人民遭受屠杀?对根据地的斗争会带来多大“威胁"啊?不,决不能白白放过敌人,纵有千难万险,也要把变了的准确时间尽快搞到手。小王一齐把焦急的目光投向刘殿尉。只见刘殿尉从容镇定,两道剑眉一拧,两眼向四周一瞧说道: "不怕!不入虎穴,难得虎仔。快走”
说着,刘殿尉拉了一下红帽,把坎肩往扎腰上披了一下,顺手抄起一根折断了的杠棒,迈开大步径向行车室走去。小王挺起胸膛,快步跟着。
"什么的干活?乱跑的不行:"一个鬼子兵拦住问。"到站里换杠棒,站长急等着抬货包!”鬼子把刘殿尉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放过去。
101列车已经要牌,从邻站发出了。行车室里的王鹤图把行车日志一锁,随手提起号志灯要去接车。一回身,见忽地闯进一个人来。只见来人叉开双腿,威风凛凛,堵住了去路,门外还有人把守。王鹤图莫名其妙,一下被镇住了,一动不敢动。待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刚刚一起喝过酒的那位路局高级职员,他怎么变成这身打扮?王鹤图口吃地问:
"你、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