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坑
作者:庞晖
前几天回了趟老家,特意到屯子的西头转了转,因为那里原来有一个大坑。早就知道西大坑已不在,但还是在原来的西大坑的位置站了好久……
这里不知啥时候已被填平了,而且种上了玉米,玉米长势很好,已经齐腰深,风吹过,玉米叶子歘拉歘拉地响,仿佛讲述着西大坑过去的故事……
小时候,西大坑可是个好地方,夏天雨水流进大坑里,形成天然的大水池。虽说是死水但很清澈,屯子里的婶子大娘,大姑娘小媳妇都到那里洗衣裳洗被单。在大坑边水浅的地方钉一根木头橛子,上面搪一块木板,人坐在大坑沿,噼嗤啪嚓的棒槌声此起彼伏,也算是夏日的一道风景吧。大坑里的水特别滑溜。洗衣服特别透亮,洗被单更不用说,白花旗被单上的跳子屎都能洗掉。立秋前后是拆被子最集中的节点,每天大坑沿都有不少人在那洗呀洗,伴着棒槌声还有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那场景岂是用热闹就能诠释的……西大坑不仅是洗衣服的好去处,更是天然的大浴场,我的狗刨就是在那里学会的。
那时的夏天特别热,几乎天天去大坑里洗澡,洗澡不只是为了凉快,更是为了享受洗澡的快乐,一大帮小蛋子根本不用约定,晌午的时候跑到大坑边,脱光了衣服就跳进大坑里,扎猛子,打漂洋,打水仗,练憋气,练狗刨,玩的不亦乐乎。女孩子一般白天不去洗,都是天黑后才去大坑里洗澡,而且不像男孩子那么放肆,都是穿着背心裤衩的。
大坑是硬帮硬底的,没有淤泥,偶尔不小心喝几口“老汤”也不算啥事,只是晚上洗澡蚊子多,通常是洗完澡回家,身上的大包痒痒的挠半宿。有一次傍晚又去大坑洗澡。不知道谁家的败家孩子扔大坑里的一个酒瓶子底被我踩到,脚心被割开一个大口子,我又疼又害怕,赶紧从大坑爬上来,边哭边一瘸一拐地往家跑,回到家妈妈一看脚上的口子吓了一跳,赶紧叫弟弟往伤口上尿尿,说那样能止疼,止血,当热乎乎的尿液浇到我的伤口时,疼是更疼了,血却真的止住了。妈妈一看白翻翻的口子吓坏了,说是割到骨头了,得缝上,于是把我背到卫生所,卫生所的大夫给缝了好几针。那钻心的疼至今想起还隐隐的。大夫叮嘱我伤口没好不能沾湿,不能去大坑里洗澡了。可我只过了五六天又和小伙伴们去大坑洗澡了。有一年夏天,东头老王家的二愣子去大坑洗澡淹死了,听大人讲是遇见了淹死鬼,淹死鬼变成一个花被面,那孩子去捞花被面就被淹死的,现在知道那是大人为了不让孩子们去大坑洗澡编出来的瞎话,可当时我却深信不疑。打那以后,大人就不让去大坑洗澡了,我还算听话,也是胆小吧,从那以后就真没去西大坑洗澡。可弟弟和那帮淘小子还是偷摸去洗澡,好几次都因为洗澡回来又不承认,被大人验出来而挨揍。验洗没洗澡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用手指盖挠一下小腿,起白道就是洗澡了,无须撒谎,挺着挨揍就是了。大坑里不让去洗澡了,我和小伙伴就借挖菜当由子,到六道干线去洗澡,有一次洗澡回来全身起疙瘩,痒痒的都挠破了,听说是上游种水稻的往水田里撒农药,拉林河和六道干线水系相通,农药残留淌进六道干线里了,所以洗澡时才出现的过敏。偷着洗澡的事就那样被大人发现了。
冬天一到,小孩子可不猫冬,西大坑又成了我们的天堂,滑爬犁,打冰尜,滑冰刀,打哧溜滑,每天都玩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有一次顶着月光在冰面上捉迷藏,卡掉了我的一颗前门牙呢。
长大了,去外地读书,西大坑的那些事也渐渐淡忘了,只是偶尔想家的时候,顺便想起西大坑。不知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喜欢怀旧了,在记忆的画板上深深地烙着西大坑的记印,却原来西大坑早已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我的生命里……
我在西大坑的位置那站了好久,回家后连夜写了这篇《西大坑》,我好怕西大坑的那些快乐也像西大坑一样被掩埋……
作者庞晖,双城区大翟门酒厂厂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