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16日,由八识田咖啡主办、《厦门诗人》《集美诗歌》诗媒体协办的诗歌沙龙活动暨李之平诗歌分享会“躲在时间背后的人”在厦门八识田咖啡馆成功举行,参与诗人和诗评家有:夏敏(集美大学中文系教授、诗人、诗评家)、胡翠南(诗人、诗评家、八识田咖啡馆馆主)、安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小丢(集美大学教师、诗人、诗评家)、诗人颜非、周丽、吴常青、白木、散隐以及小说家诗人夏炜、画家诗人高翔、澳门大学博士周钰淇等近40位厦门诗人、诗歌爱好者与青年读者参加了本次活动。
本场诗歌沙龙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诗人、诗歌评论家卢辉主持。
本场沙龙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评论家协会会员李之平主讲。讲座中,李之平引入了诗歌写作的环境背景和经验之间的联系。她认为环境在某种意义上深刻影响着写作,自身经历也和写作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说,跟普鲁斯特类似,身居家中写作,是思维大于经验,是整理经验和萃取思想,不乏冥想式写作特质。但李老师表示更喜欢因自然外部幻境激发的诗歌写作,那是一种与世界共同参与,全身心的运动,是大自在,大欢乐。她认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对写作绝对起着促进和推动作用。外部促进内部的成长,内心又整理好了外部的素材从而融入诗歌,因此诗歌一定意义上是自我成长,内心修炼的媒介。
之平老师的经历极其独特。她从山西到新疆再到广东生活,这构成了她与诗歌产生的复杂可能性。她写出了大量的关于新疆诗歌,也想将其带入大众的视野。与李娟笔下的“新疆”不同,李之平老师诗歌里的“新疆”是精神内化了的新疆,也是心灵参与了自然的外在化新疆。李老师说:诗人到新疆或任何一个辽阔的迥异于内陆的地方,都是会有写作冲动。因为写诗注重陌生化,这也是基于地域特色的环境冲动而产生的。而诗人则要做到把素材、感受内化到诗歌当中,努力将其变成文学。诗人应带着观察和理解世界的心地或任务出发,不放过任何一次与外部世界进行对话,表达情感与思想的机会。比如,《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在瓦尔登湖住了两个月,亲身经历了那边迥异于当时的城市生活,浸淫于自然生态与古朴生活,这种真实且宁静的生活与生命状态之书一经问世,对自然的渴望治愈了人心,举世哗然。所以,一个纯粹的幻境可以促进个人灵感的迸发和素材的积累,我们古典诗词里的陶渊明和王维也是自然田园诗歌耳熟能详的例子。是他们躬身田园与自然修炼的结果。
李之平指出,人长大之后,如果在大城市生活过,就会真正认识到对故乡的理解和喜爱。比如在城市的家中安静状态时也能写出禅意或美妙的诗句。但在沉浸式体验自然后,对写作的自然生成会有充分理解和把握,也能更好地审视内心。当然,对城市的感受也会和类似于新疆的感受相激荡,比对,经验叠加撞击,也会引起双面思考,产生多重的生命觉知与体验,产生的作品也是内核丰富而非单一的。
问答环节
卢辉抛出了一个问题给之平:主题思想是个人思想,追求自身的语言方式去建构内心的世界,那么李之平对于诗歌认为最成功的实践是什么呢?
之平老师对此进行回答:对现代人来说,城市化的围困,让诗人内心有更多挣扎,也是更强烈辨认个体与世界的关系,突围与平衡,这是一份漫长的功课。如果无法将内心思考与日常经验输送进文学和思想的通道,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的诗人。但一个人的行走有可能完成文学的外延。这里提到了小说和诗歌的相通之处,举例美国作家福克纳的地理标识性写作(佐治亚田纳西方圆几百里)以及中国作家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确定性的地理写作,也就是说:在于地理标识让写作的目标方向更明确,外部辨认更清晰。所谓地理或生态自然的文学输出,也是帮助人们实践出真知的方向。
卢辉继续提出问题:诗歌创作如何解读,地域辨识度的问题?
之平老师拿出了她的一组诗歌:其中以《喀什河畔》为例子,这首诗歌体现了文字对于地域的感受,文字内容极具新疆地广人稀的特色,人被自然赋予了整体感官,先是自然的呈现,才出现了人站在自然之中。是一幅巨大自然风景画,类似于法国巴比松画派,自然生态的巨大真实中,人不可或缺,也参与的生命的运动和抵抗。激烈而温暖。

除了传播者的身份,卢辉问李之平的心得:网络、平台和诗歌呈现什么样的关系经验介绍。之平老师于80年代在高中喜欢上诗歌。尽管从小希望写小说,正巧遇到青春期迷茫的状态,喜欢上了诗歌。论坛时期出现大家视野,也尝试写诗评。论坛时代认识了较多的志同道合的诗人。对于评论的素养,她陈述全靠阅读感受。随着时代的发展、,台在更新,评论断续跟进。她认为阅读量大了,就会遇到更多好诗,更多同频的人。
之平老师还鼓励年轻人要沉下心来,不能够三分钟热度,经过时间的淬炼会形成属于自己风格稳定的文本,就像很多大家诗人,没有遭遇生活的磨砺和时间的濯洗,也写不出能够流传千古的高精准度文字。因此年轻诗人要多读经典诗歌,持续锻造自我。
诗歌是人类文化的最高阶梯,也是人类永恒的遗产,希望年轻诗人严肃对待这份伟大的事业。文学是为完成自身精神世界的丰富与自我的成长。诗歌相较于散文和小说是难度更高的,因为诗歌是凝练精华的载体,它虽然短小,但却精悍,是人类情感与觉知的高度结晶。
诗歌的可读、可观、可感,需要深刻的思维进行理解,因此:好的诗人是被读者选中的幸运儿,是具备高度浓缩时间与存在的螺旋体。
李之平,诗人、作家,两次获得海南移动和《天涯》杂志举办的短信文学大赛诗歌奖;获得2015年度第一朗读者年度最佳诗人(中国诗歌学会和深圳戏剧家协会合办);2019年度突围诗歌奖;2022年度自然作家协会主办的大地文学奖评论奖。著有文化论著《色空书》(与蔡俊合著),诗集《敲着楼下的铁皮屋子》。主编《新世纪先锋诗人33家》等诗歌图书和公众号。在《诗刊》《花城》《山花》《天涯》《中国作家》《文艺报》《大公报》等近百家报刊发表过作品。诗歌作品入选多个选本。曾任《诗选刊》《青春》文学杂志编辑。《明天》诗刊编委。此次沙龙,李之平以“躲在时间背后的人”为主题,为厦门诗人、诗歌爱好者与青年读者分享现代诗歌的创作经验与方法。
读者感想摘录
读了海约贴的李之平的5首诗,今早第一次读,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读。
大抵感想有三:
(一)用异域视角体现诗歌题材的陌生化。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她有异域生活经历。《阔别的叙事》写到“久居边疆…这里只有基本生存…劳累而充实。没有时间忧郁虚空”。《小人物的幻觉》更加具象:“对面的牧场映照雪山”。现在很多旅行家写异域,都是隔靴搔痒,满足“猎奇感”,真不懂异域,是“伪异域写作”,李之平的异域是“骨子里”的。譬如《哈什河岸》笔触并不营造画面感,而是凸显方向感:“向春天进发”,风追着岸,狮追着我,“灌木丛黑压压地向前涌”;《故事发生之后》:“人生只有向前…才能抵达下一个坦途”。
(二)以“春天”意象体现生命的卑微和大自然的永恒。海约贴出的5首诗,有三首以春天为题材。“准备向春天进发”(《哈什河岸》)“我们跑遍四野/只为春天来了”(《山河》)“春天来了”(《小人物的幻觉》),寒冷的新疆边地,人们对春天、对温度十分敏感,所以“春天来了”几个直白到不能不能再直白的字眼,对于冰天雪地呆久的人来说,却具有振聋发聩的特殊意义。这个特殊意义在于,生命渺小、卑微,而大自然(春天)永恒。《山河》:“人和事瞬间转换/随时抓住,随时扔弃/摇晃身体与山河共存/只有它们让我们真实”;人事的纷扰大自然面前不值得一提,在《小人物的幻觉》中诗人写到:“小人物们活在永恒的幻觉中/期待或不期待/时间的任何馈赠/捕捉到此刻的安宁/风声从晴空掠过”。
(三)追问生命存在的意义,文字透露着些许无奈与宿命感,但具有反思的意义,使诗具有了思的价值。相比理想主义,宿命论或许更加深沉的哲学思考。不论高度,至少有深度。之平写到:“我们一直在路上,没有终点”“相遇也是互慰,终点都在半途”(《阔别的叙事》)这首写尽了人生的不圆满,不是直白的哲理警句,却让能人体味生命的卑微、渺小和无奈。
夏敏(集美大学中文系教授、诗人、诗评家)
李之平是个写作多年的成熟诗人,诗歌风格洗练、睿智,为读者提供了以生活为基调并富有哲思的多样性文本佳作,尤其是最新诗集文稿,比之以往的写作有了更高维度的拓展和追求,愈加呈现出开阔大气的气象,非常值得学习与借鉴。
胡翠南(诗人、诗评家、八识田咖啡馆馆主)
我和之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唯一能记得住生日的就是李之平了(笑)。和之平认识也十几年了,彼此也算知根知底,我俩都有很冲的一面,之平更冲些,有时也免不了摩擦,但都能随时说开随时化解。任性的人如果有才,那就可以理解和接受,对之平,我基本这个态度。之平有多方面才华,有一点她自己不重视,别人也没注意到。那就是批评的才华。之平的批评文字,取学院派之学理和民间派之莽撞,逻辑论证严密又可读,总能于常人不经意处找到被评者隐秘的写作点。之平的评论语汇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时有自造词和自造语法,读起来却不感到做作,而是有新鲜感。我多次跟之平电话希望她发挥评论特长,做一个批评系列,女性擅长批评的很少,之平在这方面完全有脱颖而出的空间。但之平生性懒散,欠缺规划,这么多年有一搭没一搭写,貌似并未接受我的建议,她的批评才华其实是浪费了。之平的诗歌写作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她的老庄、佛禅造诣在诗里体现为对自然的欣羡和对生死的了悟,其诗淡然、无奈、宿命,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慵懒气息。二,在女诗人里,之平是比较有思想的,有现实关怀,有义愤,也因此赢得一批同道。她思想性的一面体现在诗里即为批判性,她这部分的诗因此具有深刻度。我觉得之平应该对自己的才华、对自己的作品做一些归类、整理,以便有一个清晰的诗、文形象,形成自己作为诗人和批评家的辨识度。诗路漫长,愿以我的同庚姐妹共勉。
安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
我喜欢诗人2005-2007年的一些作品,干净纯粹而赋有力量,如《秋天》《《哈什河岸》《在命名前》等。这些篇章无论从大自然的角度还是自身生命体验切入,它的气息清澈而流畅,呈现出诗意的单向性和透明度,像一条河流静默的流淌。
而在2020-2022年的一些作品,如《雨滴》《阔别的叙事》《山河》等,呈现出“复调”的叙述结构,使诗境更加复杂而多变,整体更加丰满而多汁。像雨季过后的河流暴涨,使它的支流充沛,从而出现网状结构,诗歌里的立体感、多面性与歧义性的那部分,就此打开,显得更加迷人。这些也是我喜欢的。
诗歌里的单向性和复调性,都有各自的优点。诗人不同阶段所出现的这种变化,是因为年纪的增长或关照体验更多的事物才产生的吧!
颜非(诗人)
一、作品可归类,呈现立体叙事诗人物形象。
二、诗作关注人类命运,蕴含着作者对生命的哲学思考。《人生百世》末尾“当下的呼吸/意味着永生/百年人生也不过一呼一吸/化在水云”。从存在主义与老庄道家路径解读作品,是一条较为合适的通道。
三、诗作还书写诗人对电子媒介的感觉,如寓言集“感谢飞机的应用/让我们有了时间空间/加速错层体验/身体高速奔跑,灵魂原地不动”,展现后人类主义的身体感觉。
——小丢(郑丽霞,集美大学教师、诗人、诗评家)
我一直认为,在各种写作文体中,现代诗歌是最难写的。
因为好的诗歌,其实,是在向不可言说的部分去言说、是去突破语言的边界。
無論是散文的寫作,還是小說的創作,都是一個基於一個邏輯的前提,然後进行主题敘述 或消解主题。但詩歌不同,诗,是在突破邏輯的過程中,在无限的想像和拓展中,找到詩歌語言下产生的新的邏輯,以及在大家认知的語言之外,表述的思想观点。
就像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用语言打破认知地理、时空环境和行为表现并展现新的面貌和意义。
当然,不管怎样,当一个人提起笔的时候,他的世界才会呈现出来。我觉得这个就是写诗的意义、写作的意义。
之平的诗,里面总有原乡的味道。这是一个诗人的特质。许多著名作家都把原乡当成写作的精神家园。福克纳的田纳西“约克钠帕塔法”、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和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空间的真实和语言的丰富使得叙事在魔幻中更加真实清晰。
这些作家的小说就像诗歌语言一样,在不可言说中,表达出文字的力量和精彩的演绎。
之平的诗,就有这样的多彩意境。她热爱自然,生活轨迹从辽阔旷野到繁花似锦的羊城,她从外部环境中获得灵感和精神体验,然后再在静谧的空间里,把沉浸式的体验提升到诗歌创作中,表达出生命微小,造化永恒的意义。
之平的诗文笔清澈,如中国西北高远的天空。语言则饱含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感悟,对时空、大自然的敬重与赞美。
读之平的诗,感觉她是一位不用画笔的画家,诗歌在她笔下呈现的现代性,使她的诗成为可以反复阅读和欣赏的绘画。
这应该源于她总是“躲在时间背后”整理与书写生命历程。
“多在时间背后的人”永远年轻。保持年轻的“诗心”,祝之平老师写出更多精彩的作品!
我就说这些吧,时间让给90后他们更年轻的诗人。
——夏炜((小说家兼诗人)
读之平老师的诗歌已有十五年之久,源于曾纪虎老师的强烈推荐。
第一次读到之平老师的诗歌,便读到其中的空旷感和去生命化,以及第三者上升视角。
诗歌于我而言,是需要精神领袖的引领和激励的,而之平老师正是这样一个引领者和激励者。
人至中年,为各种世俗琐事所扰,很多时候并没有日常练习的习惯,久而久之离诗歌就远了。
这次有缘和之平老师第一次面对面交流,“生命的日常成为坚持诗歌的心流,这是你要做的,把诗歌融入生活,也许有一天,诗歌会反哺你的人生”,受益良多,不胜感激。
——(诗人 散隐)
首先,我想表达的是,之平老师的诗歌风格是我喜欢的,如果非要评论,我觉得要拿出我读后印象最深刻的一首:
世界
和我的内心比较
世界多么静
荒野曾经是田野
现在土地裸露
我的痛苦
就是那两只鸭子
在即将干枯的河床
走过来走过去
来具体论述。这首诗以独特的视角将“世界”与“内心”相对照,展现出一种深邃而又略带忧愁的情境。
首先,诗人描绘了一个寂静的世界,曾经的田野变成了裸露的荒野,这种环境的变化暗示着某种失落或无常。而将内心的痛苦具象化为两只在即将干枯河床上徘徊的鸭子,是极为精妙的象征手法。鸭子的“走过来走过去”,生动地展现出内心的彷徨与无助,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又无所适从。然而,从之平老师的日常看出,之平老师对儒释道都有些涉猎,对待生活也常常心态坦然。这里让人不禁思考,这里的“我”是否是作者有意放下身段与读者的一次共情,这个“我”是否是作者感知到的众生之苦的一个代表。所以 ,这就是一个高级写作者能够“进入”又不被这种情感所困扰的厉害之处,作者无疑是一个人间清醒的“观察者”。
在语言运用上,简洁而富有表现力,没有过多的修饰,却能让读者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寂静中的哀伤,而这种沉默是巨大的震撼。作者运用文字的能力可见一斑,从形而上的虚无,轻松切转到可感可见的小事物,极具冲击力。
本诗在节奏上有其内在的韵律美。诗句的长短错落有致,如“世界多么静/荒野曾经是田野/现在土地裸露”,读来有一种自然的起伏和停顿,仿佛是诗人心情的起伏波动。而“我的痛苦/就是那两只鸭子/在即将干枯的河床/走过来走过去”,这种节奏的变化更加明显,增强了情感表达的力度,使得内心的痛苦在这种节奏变化中愈发凸显。
总的来说,这首诗以简洁而深刻的方式,揭示了世界的变迁与内心痛苦之间的关联,给人以深深的思索。
——陆十一(诗人)
本文由 墨岚霜 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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