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文/雒士心

在农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杀年猪一直是办（读pan）年的重头戏。每年十一月前后数“九”之后，年猪绝望地嘶叫就时不时穿透冬日淡淡的阳光，随着北风飘向远方，这时总有近处的狗叫呼应远方的狗叫，此起彼伏，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现在集中屠宰的锅台是近二十年才有的事，之前杀猪匠都是走村串户的手艺人，是本庄的或邻庄的，一般两个人，也有少到一人多则三人的，但应事的只有师父一个，其余都是帮手。杀年猪的日子要提前预订好，因为杀年猪是大事，要邻人朋友帮忙，尽管那时年猪不大，但死劲很大，没有四五个人放不倒，尤其临“走”那一下，不防之间会把抓后腿的人蹬得人仰马翻，引来一阵哈哈大笑。放倒之后趁匠人拔猪鬃的当口，帮忙的人就赶紧准备烫猪水，盛水的大木桶是猪匠的招牌，桶越大就生意越多，或者说手艺越好，因为那时的年猪一般就百十来斤，少数两百斤左右的年猪一般桶就装不下，烫不好。烫猪的开水也需邻居帮忙烧，因为自家锅灶小，烧的不够用，而且这种活是便（pian）工，等他家杀年猪时还能还回去。所以烫猪水要差不多同时开锅。为了同步，半大娃娃就是信息员，给烧水的说“我家的水响了”，或者说“我家的还没开，把你家的加点凉水”。所以杀年猪最兴奋的永远是娃娃。

因为娃娃不但会有久违的“盐间肉”吃，而且有猪尿泡可以吹，吹大了绑紧了可以玩好多时日。等到烫洗得白白净净的年猪挂起来之后，娃娃们就立兮兮等着开膛，等着把猪的内脏都掏出来，放在桶边支好的门扇上，等着猪匠拿刀把冒着热气的五脏六腑熟练地分开，越是这时候，深谙娃娃心理的猪匠会逗娃娃们“哎！这年猪咋没有猪尿泡？”或者说“哎呀了不得了，咋把猪尿泡戳破了？”他这样一说，总把娃娃们说得心里一沉，感觉捏在手心里的那截竹筒没用了，那可是一把竹子扫把里最粗的一节啊！

等猪尿泡一到手，就有大点的娃娃头把那截竹筒捅进半截，嘴里噙着露出的半截竹筒鼓起腮帮使劲吹，有时吹着猪尿泡歪了，就在粗墙皮上揉几下，直到吹不动时拿棉线紧紧扎住，一巴掌拍起来，娃娃们所有的欢乐就飞起来了。

那时候杀年猪还有一个重要环节是吃“盐间肉”，左邻右舍都要邀请，无论亲疏，最少也要一家请一个，给面子的就当家的去，一般些的就打发娃娃支撑一下，而关系好的甚至会全家参与。有礼数全的人家，会把香喷喷的血馍馍、包包菜和猪肉粉条盛一碗给邻家老人端去。吃“盐间肉”少不了喝酒拉家常，吃喝高兴了，往往会把近些时日的一些邻里积怨说开了，让两家又和好如初。我刚成家那几年，这种习惯还在持，平日常在一起喝茶而各自成家的兄弟们就更加气实，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打牌，很有一种大家庭的热闹气氛。

直到近十几年，集中屠宰的锅台兴起之后，吃“盐间肉”的习俗就淡了，有的亲兄弟之间也没有了这种融洽。也许是人们生活改善不缺肉吃，也许是人们生活节奏加快凑不到一块，也许是养猪的人少，买肉的人多，猪肉值钱了，我至今没明白个中缘由。

作者简介：

雒士心，微信名：一树繁花，甘肃陇西人，祖籍甘谷朱玉雒家庄。普通上班族，文学爱好者，定西市作协会员，2021年底签约《现代作家文学》，有诗歌及散文在网络平台及众筹书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