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老知青
琉琅汉,不是错别字,不是要说流浪汉,就是琉琅汉。怎么说?很快便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医学随着改革开放,刚向快车道上启步。
文革后首届毕业的医学生们正好步入临床,不得不在简陋的条件下,采用中西两套实用而易行的方法,面对繁重的临床工作。在病人病痛的呻吟声中,不得不用时间和汗水弥补设备与技术的不足。
仲夏的星夜,医院晾晒手术衣巾和床单的广场上,小孟大夫陪着一个泌尿系结石的病人,汗流浃背。
“大夫,不行,痛!”病人说。
“痛是好事,说明结石在动。就这,我还给你打了杜冷丁。快跑,不然,前边的努力白费了。”小孟大夫鼓励病人。
“水还喝吗?”
“喝!当然喝,快了,加油!”
原来,这是一个输尿管上段结石血尿绞痛发作的病人。现今,对这种情况,膀胱镜逆行震波碎石,便能较快解决问题。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尚无此技术,国内主流方法还是中药排石汤+平滑肌松弛剂+止痛药+大量喝水+跑跳排石。效果不错,花钱不多,但病人遭点罪,大夫受点累。
“不行,我得尿!”病人急切而痛苦。
“好好,尿就有希望!”大夫喜形于色。
水火不容情,病人向广场边厕所奔跑。大夫拎个筛面罗也紧跟着奔跑,亦步亦趋。
高山流水,流在大夫手里的天罗地网里。大夫坚信,肥水不流外人田,流水中,不!尿流中,终有一颗期待已久的“珍珠”。
果然,一颗苍耳子般的结石,落网了。病人长舒了一口气,大夫舒了更长一口气。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小孟大夫又在陪另一个尿结石病人跑跳。不过,他手里这次不是拿的筛面罗,而是一个旧洗脸盆。因为,先前那筛面罗终于有一天,被尖利的结石“鱼死网破”了。再去医院伙房找旧筛面罗,炊事员师傅骂骂咧咧,不肯给了。
病人终于要排尿了,这已是第三天的晚上,医患翘首以盼的“苍耳子”仍然赖在病人身上,像孙猴子赖在铁扇公主肚里一样,折腾着人。肾绞痛,肾绞痛,可恶的结石肾绞痛!
是谁,弹弓打灭了厕所的照明灯?在黑暗中摸索,终于,病人的“高山流水”,落实在小孟大夫的脸盆里“泉水叮咚”。“叮当”一声,像珠落玉盘一样清脆。
小孟大夫端着旧洗脸盆,像拾到了狗头金一样兴奋地跑回科室,把预先用木条纱布做好的“井”字形滤架,放水池上,小心翼翼地把病人的尿往纱布上“细水长流”。干什么?筛石头啊。
早在19世纪后半到上世纪初,两广福建人下南洋,多是被像运猪一样漂洋过海,出着牛马力,吃着猪狗食,这种劳工有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猪仔”。其中女猪仔,筛沙淘金劳工,终年弯腰端筛泡在河里,被称为“琉琅女”。当然,那是时代的心酸,是一种迫不得已。
不知怎的,我看小孟大夫筛石,就如淘金,想起“琉琅女”,便冒出个与之堪称匹配的名字,“琉琅汉”。
当然,小孟医生是自愿,是责任担当,这一点,无可争辩。


作者简介:
马进显,网名老知青。退休医生。写过两个长篇《伏牛破晓》(世界华人出版社),《花园街》网上发表。各30余万字。因喜欢文学,所以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