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的不速之“客”
文/房方
这是一件离奇而又真实的故事。虽然时隔整整20多年了,但仍然让我难以忘却。每当想起,既惊喜、遗憾而又回味无穷。这些美好的回忆,不停地敦促我把大自然馈赠给我们全家人的这件意想不到的喜事记录下来,以怀念这伙不速之“客”的到来,并安居我家,与我们全家和谐共处,长达半年之余。从此,让我与它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
那是2000年初夏,端午节即将到来的前几天,我从职田古镇归来,回到故乡房家村准备和家人在农村过端午节,我的母亲去年国庆节前,前往天水我弟家探亲尚未归来,(父亲与1999年仲秋已故)妻子提出带上孩子一同去彬州永乐她娘家转转,看看她的兄嫂及家人,孩子们一听去他舅家,高兴地不亦乐乎。吃罢早餐,我和妻子,把大门一锁,一人骑一把“飞鸽”自行车,让孩子,分别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直抵不足十里路程的永乐街探亲。全家人离家后,我家院子里又进入了乡间的寂静状态。等到傍晚时分归来,我们全家人看罢电视节目,也和农村寻常人家一样,进入了仲夏之夜的梦香之中。
我的妻子是个勤快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了农家人“黎明即起,洒扫清除”的常规性忙碌,她把屋内擦洗干净后,开始打扫院子,我和孩子们都贪睡,没有一个早起的。等到他把院子的卫生打理完毕,准备把那些残枝落叶填往灶房的炕洞焚烧时,奇迹出现了,因为我家的烧炕门是开在室外屋檐下,窗户低端的。这样,既便于烧炕填塞柴禾,又干净卫生。当她把炕洞门打开时,一下子惊呆了,她大声喊道;“老房,快起床!看看,炕洞里这是啥东西,黑乎乎的一堆,把炕洞门堵住了”。她边喊边大步跨进上房里,把我催醒,我随即穿衣而起,与她一同前往院子里看个究竟,我忽然发现在炕洞门口,有一个犹如蓝球状的黑色球体,把小小的炕洞门堵塞的严严实实。我一下子惊呆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蜜蜂抱团紧紧的黏在一起。我当即惊讶地差点发出叫声来,又怕惊飞和打扰了这些小幽灵,随即吩咐妻子静静地看护,我便出门寻找我的堂兄五哥,来帮我想办法处置。
堂兄看后,认定是一群野生土蜜蜂,说蜂头小、腰间细,颜色显麻黑。这是当地土蜂的明显标志。他还说这群蜂,数量多,窝子旺,蜂球内肯定藏着“蜂王”,不然怎么有这么大的一个圆球体。只是他不会“收蜂”,让我去找本村养蜂人房秉西老汉来帮我收养。暂时不要惊动,防止再次飞跑。妻子怕孩子醒来惊动了蜜蜂,只好让两个孩子继续贪睡懒觉,便和堂兄在院子里悄悄地守护。我轻轻地把自行车推出大门外,寻人帮我将这一窝蜂,先收藏在蜂箱內,以便收养。这时的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对养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打心眼里喜欢起这群初来乍到的“客人”来,即使忙前跑后,求人借东西,也不嫌麻烦和劳累,脚底下总是匆匆地着急。秉西老汉一看我兴奋的样子,给我在他家找来一个闲置的蜂箱,帮我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让我先把蜂箱带回家里,他把收蜂使用的工具找齐,随即就赶到我家。我还不放心的吩咐老人,“那你也得再快点呀!别让蜂再飞走了。”房老先生却沉稳的说:“既然蜂儿选择了你家,说明你家的住宅,是块天风水宝地,它再也不会飞走的。”
我高兴地忙回答:“叔,谢谢你的吉言,我先走了,我在家等候你的到来,早饭就在我家吃吧。”便把自行车推出他家大门,一溜烟似的又奔回我家。
回到家门口,我把车子轻轻地撑在大门外,用手示意五哥,出来帮我把蜂箱抱回。孩子们还在熟睡着,我的五哥悄声问我,人呢? 我也低声告诉他,随后就到。
大约半个时辰,秉西老先生带着他的行囊来到我家,他先看看悬在炕洞门顶的蜂球后,高兴地说,我收了一辈子蜂,在树枝和悬崖上常见的多,却从来没见过在谁家炕洞门里落过蜜蜂,真奇怪。他环视了我家院子一周,再昂起头,看了我家院子中央的那颗参天蔽日的绿色核桃树,开始换衣服并带上手套、面罩等,开始准备收蜂。这老人真是个养蜂的行家,他来我家时,事先备好了一束柏朵朵(柏树枝条),一手持竹幂蜂罩,一手拿栢朵儿,一边轻轻地往下扫黏在一起的小蜜蜂,一边唱着“蜂儿、蜂儿上罩来,打扫、打扫盖庙来”。反复地吟唱着,那些小蜜蜂一边听着甜蜜的歌曲,一边十分听话的,顺着下扫的柏朵儿,乖乖的拢在了竹罩子里,然后轻轻地把蜂群又扫进了蜂箱,最后,再合上箱盖子,民间收蜂的整个过程就结束了。回到箱子里的蜂儿,似乎也找到了归宿,从蜂箱低端的一个小洞门自由的出入。这时候孩子们也睡醒了,跑出院子静静地守候在蜂箱旁,看着自由飞翔的蜜蜂发呆。不要说孩子们一个个稀奇的样子,就连我活到三十岁了,也从未见过农家人收蜂的过程。此时,五哥忙招呼老人说:“房师,辛苦了,赶快洗手,吃早饭。”我和孩子们似乎也忘记了吃早饭,围着蜂箱,听着嗡嗡嗡的和弦之音,看着从蜂箱小洞里出出进进的一个个令人陶醉的小蜜蜂,久久不愿离开······
吃过早餐,送走养蜂人和五哥,我高兴的掏出自带的一部手机,跑在离家约半里路的坳心,(当时我们村还无人用手机,家里无信号,只有在室外无障碍地段才有信号。)向远在天水的母亲通话报讯说:“娘,快点回家吧,家里来客人了。”娘在电话里迷惑的问:“谁来咱家了?”我回答说:“蜂儿!”娘又不解得问,“谁家的凤儿啊?”我才恍然大悟的笑着对娘说:“咱家养蜜蜂了!”,娘又问:“哪来的?”我说,“你回来就知道了”。谁料,就这一个悬念,三日之后,娘就急匆匆地从天水赶回家,看望她辞家半年之后,我家飞来的不速之“客”。
蜂儿安落我家了,不仅让全家人欢乐高兴,更让我兴奋的是它还唤回了久别的母亲,让我们全家在端午节大团圆了,从此,一个空巢的农家院落不再是母亲一人孤守,还有整天嗡嗡私语的蜂儿陪娘一起安享家园,共度岁月。
(二)
蜂儿,就这么出人意料的落户我家了。可是,蜂儿是怎么飞来的?一直是悬在我心头的一个谜,我开始走访邻居,大多数邻居回答我的,都是一概不知。唯独我家房屋背后的邻居,房当绪夫妻二人,经我一询问,才回忆起,就在我去永乐那天中午,两点左右,他们两人正在做饭时,忽然听到一阵狂风四起,仿佛遮天蔽日的一阵黑旋风,从他家屋顶飞过,他随机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朝天空看时,发现午间的天空,一片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十分寻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们两人很纳闷的又回到灶房,继续做饭去了。
今个儿,听我这么一询问,原来是你家招来密蜂了。“哈哈,好事!好事!今后吃蜜糖时,别忘了咱老邻居,让我们也沾点光,甜蜜,甜蜜。哈哈,你们家人真有福气,这世上好事,就光到你家跑。这不,你看镇长兄弟,刚刚回家了,就有一群蜂儿。跟风来朝拜,你也得庆贺庆贺吧!哈哈······”我也很爽快的回答道:“老哥,没嘛达。明天我娘就从天水回来了,你随时过来,有好烟好酒好茶招待您,你过来坐坐,咱和蜂儿,一起凑凑热闹吧!哈哈······”
为了探明其中的奥秘,后来,我在网络里找到蜜蜂选择最佳穴位的十个特点分别是:喜欢静的地方;有大树的地方;有水源的地方;有花的地方;平坦的地方;前面开阔的地方;气味重的地方;山坡下面的地方;空气好的地方;有石洞或其他洞的地方。尽管这十个条件我家都具备。但我想最关键的是,我家很安静。因为父亲已故后,母亲大半年未在家居住,所以,我家的院子是我们村最安静的一户人家,再加之院里还有一棵大核桃树,炕洞门上安装有一块小铁门,小门板的中央,还有一个直径约2公分的圆空儿,(手把掉后留下的一个圆孔)正好便于蜜蜂进出。真是树幽院静,宜居宜住的好地方。蜜蜂也太有眼力了,不知啥时候就选择了这块好穴居。因而才有了“家有梧桐树,不愁凤凰来”的偶然。这让我也想起了一句名言:“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者的。”。人们的无意往往是一切生灵的有意。它或许还在告诉我们所谓的生态平衡,也不是人为的强调平衡,而是一种自然地平衡。
我还在网络里看到,蜜蜂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是勤劳、团结、奉献等美好品质的代名词,是人丁兴旺的吉祥之物。我国民间一直有“蜂来福,燕来贵”的说法,在佛学上,蜜蜂筑巢象征着家人和这窝蜜蜂结下了“善缘”,蜜蜂是前来报恩的,象征着幸福满满,收获满满,好运连连,家庭甜蜜。
善待蜜蜂,就是善待生命;爱护蜜蜂,就是爱护生态。与蜜蜂和谐相处,就是与万物和谐相处。这些知识都在不断地提示和告诉我,一定要把天使的这群不速之客,在我家要善待好、养护好。
(三)
五月,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更是一个勤劳的季节。密蜂和人类一样扮演着生命繁衍生息的重要角色。据统计,全球70%以上的农作物和野生植物都依赖于蜂蜜的传粉和服务,维持生态平衡,促进生物多样性保护,从而成为人类的健康之友。
家养蜜蜂了,娘也不甘寂寞了。养蜂的活儿自然交给母亲了,我和妻子儿女也就放心的上班离家了。其实夏季养蜂尤其是天然的土蜂,从来不需要任何殷勤,只要不被人为的破坏或者频繁地移动箱子即可。它不像喂猪喂鸡,每天定时给吃给喝的忙碌。它每天早出晚归,自食其力,还为人类默默地酿造着甜蜜的生活。
母亲尤其喜欢密蜂的勤劳。我一回家,她就不停地给我唠叨,你看看这群蜂多勤劳,每天不等人起床,它就早早地在咱院子里,嗡嗡的催人起床,早早地飞到山沟野洼去朝花采蜜,归来时爪爪上,捧着硕果累累的两个黄疙瘩。真叫人看后心爱又心疼。哪里像你活到三十多岁了,早上还懒得睡下不起来。看来母亲不但已经喜欢上了蜜蜂了,还会观察它的活动。无意中还给了她教育儿孙,提供了一个鲜活的教材。我喜欢蜜蜂,只是觉得他来的蹊跷,很不寻常,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我做人的榜样。我笑着对娘说,“你批评的很正确,从明天早起,你看看,是蜂儿起得早,还是你儿起得早。”娘不屑一顾的望着我说:“你就在外面就学会了一张油嘴,我看除非明早太阳从西边出来。哼!”
在外工作一段儿,稍有闲暇之时,我不但牵挂在家的老娘,更牵挂我的蜂儿,在家居住久了,我还惊奇的发现,每天正堂午时,天气越炎热,蜂儿越是往外朝野。院子里也就越喧哗,而且每天如此,我没有养蜂的经验,也弄不明白这种现象,只是感到很诧异。有次,我咨询邻居一个比我年长的 ,名叫拴长的侄子。他说这是正堂午时“蜂儿出来朝王里。”我才明白一个蜂王,还这么尊贵,朝王的时刻这么热闹浓重。没想到飞来的不速之“客”,真让我给涨知识了。是啊,一群蜂,就是一个社会团体,如果没有了王,他就失去了主心骨,也就是一盘散沙,有了王,如果大家都不去朝拜,那王岂不是农民群众嘲笑的“笼子耳朵样子货了,”人类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暗暗想到母亲教导我,不光要像蜜蜂一样勤奋,还要像蜜蜂一样,有组织、有纪律、有分工的生活,更要像蜜蜂一样学会团队生活,勤奋工作,尊重领导,服从领导,服务人类社会。我还看出了,人家蜂王真会当领导,从不显山露水,就会运筹帷幄,这才叫“城府深,会做王,会座皇宫,会当自由。”
长长的一个夏季,母亲和蜂儿相处的十分和谐,我回家了,渐渐发现娘的话也多了起来,不停地像我汇报蜂儿这好那好,每天归来时,两个足爪子上载着累累的黄蜜球。像村里会过日子的人一样,从不偷懒,满载而归。还给我说,村里谁来看蜂儿了,谁家的孩子想摸蜂箱了,等许多有关蜂儿的话题,说的没完没了。这日子,仿佛成了我和娘两无蜂不谈,无蜂不乐的日子。
(四)
立秋之后,天气一天天渐凉了。花儿一天天残败了,养蜂的问题面临了,撒手不管的养蜂习惯,显然不适应变化了的气候,听说晚秋之时,就要开始给蜂儿储存蜜糖,蜂箱里的蜜也没采收,就留给它冬天自用。我还从职田镇专门采购了几斤蜂蜜,让母亲暂时给喂养。有一次我回家看蜂儿时,母亲突然给我告状了,说他给蜂放密时,被蜂儿蛰了手指,在院子里走路时,不小心又蛰了脸部,母亲生气的埋怨说,“我一生都舍不得吃糖,把三斤多糖都让吃完了,还蛰我,我再不给他献殷勤了。”
我想,有可能是晚秋降临了,蜂儿在外面采不到花粉了,心情烦燥,就向它的主人进攻了。我顺便安慰娘说,晚秋季节是蜂儿一年内最困难的时期,一边找不到花粉,一边还要承受寒冷的侵袭,真是饥寒交迫,无处发泄,偶尔蜇人也很正常的,以后放密时多加小心,理解万岁吗。一番话说的娘憋在胸中的气似乎也消失了。可我们一家人都是蜂盲,一点养蜂的知识都没有,冬天还未到来,我就发现院子里飞翔的蜂儿,一天比一天渐少了,误以为天气冷了它们躲在箱子里怕冷,不愿出来活动,后来直到箱子里的蜂儿一个也不见了,我才明白,光解决蜂儿的饮食问题,不解决它的取暖问题,也是留不住蜂儿的。可是我家是渭北高寒地区,过去不仅人住在土窑里,而且在崖壁上专门给蜂儿也修一个“碎窝子”,才能保证蜂儿安全过冬,但是,现在农村居民全都楼平房化了,哪来的土蜂窝呢?娘看到我恋恋不舍的样子,接着又说:“蜂儿走了好,免得冬天了活受罪,将来冻死它们。你也不想,冬天了,我们全进城享受洋暖气了,蜂儿又去谁家,蹭暖呢?”我的纠结,也一下子解开了,让它去吧,只要它还在世上生存者,为人类继续酿造甜蜜的生活,我不仅放心了,也会开心的。娘说的很有道理。“蜂儿,走了好!”
《尚书大传·大战》:“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我和母亲又何尝不是呢?后来,我听女儿说,蜂儿走了,她奶奶把蜂箱里的蜂巢铲下来,用麻纸精心的包裹好,放在柜子里珍藏起来,并给她的孙女迪儿说,“蜂巢片,也叫生蜂片,是治疗儿童百儿咳的良药。留着,给村上的儿童治病,这单方药好得很!”
几年后,我的母亲也不幸而走了,我也退休了,闲暇之余,回到老家消夏避暑,看到院子里依然还在的那个炕洞门,不由想起了20年前,我家的不速之客——蜂儿和母亲的故事,女儿也忆起了她奶奶收藏蜂巢的灵丹妙方。是呀,我的娘一辈子是个有心人,干啥事都善始善终,就连蜂儿走了,她都丝毫不马虎,也要把蜂箱里的蜂巢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对我们家这群不速之客-----蜂儿的永久思念,另一方面还要给村上的孩子,包括她的子孙们医治“百儿咳”哩!。
蜂儿,我家久别思念的客人。即使您远走高飞了,我们全家人,也没有忘记您的恩德。我家的大门迟早为你敞开着,您喜欢选择的那个“炕洞门”依然保留着,你留下的蜂巢,娘也替我珍藏着。您,永远是我们家人的“客人”,人类的密友,但愿您的生活,永远充满阳光,日子繁花似锦,让人间的夏花永远伴随您。
唯有生态美,才是全家福。人与自然和谐,才是我们追求的社会和谐。蜂儿,我家的不速之“客”,我久违的思念,人类的密友,您在哪里?
2024年7月1日于秦都
作者简介:房喜坤,笔名房方,在职研究生,陕西旬邑人,陕西省作协、散文学会、评论家协会会员,咸阳市作协,诗词、诗歌学会会员,《世界文学》签约作家。有作品见于有关纸媒和网络媒体,出版个人诗文集《岁月留痕》等。
“伟大征程杯”红军长征出发90周年征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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