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 雨
文/蔻子
雨说来就来。
她被雨搁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搭乘的2路公共汽车还是你越等它越不来。
眼前的道路匆忙得川流不息。人们像披着鳞,慌乱地应对不期而至的雨。车像暗夜的鱼,睁着被雨模糊的眼,昏黄地向前游弋。
来伞下避避雨吧!身边打伞的人对她说。打伞的人,在人群中有意无意落进了她的眼里。满天的雨,满街的人,喊叫的车,还有扭动的风,好像和打伞的人无关。打伞的人安安静静,看雨像绳索条条,湍急坠落,看个个被雨逼得跑着跳着躲着藏着,一派热闹又一片寂静。当然,知道她手无寸铁,也看见雨浇湿了她的头发。
她获赦般挨到打伞的人身边。伞下无雨,脚下没有飞溅的水花。她的裙摆蹭着打伞的人的裙摆,湿重轻轻沾染飘逸,若小心的低语附和着静默的沙沙声,轰然地敲打出她突兀的狼狈。
打伞的人目不斜视。她想说些什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打伞的人根本不需要她开口,她亦不必感谢,感动,感怀。
谢谢。她还是忍不住,轻声说。
打伞的人微微的颔首,像雨点冰凉地砸在她的心头。紧挨在打伞人身旁的她蓦然觉得,她和她不在同一把伞下。
雨在伞尖汇集成一股细流,像山间奔突的泉,连绵不断,恰好顺着她的左胳膊滔滔而下,像一条鞭子在抽打着她,像一种刻意在提醒着她。
打伞的人依然稳如泰山。她的感受和打伞的人无关。分明,她就挨在打伞的人身边。
她感觉格外的冷,比没有伞时还要冷。
再见。打伞的人优雅地收好伞,优雅地钻进停在眼前的黑色小轿车。小轿车碾出两排伞样晶莹的水幕,轻盈地滑入宽阔的道路,汇入滚滚的车流,像一条跃入大海的鱼。
她重新暴露在雨中。瞬间,她被一种桎梏后的释然轻轻拥抱。雨还是一直下,淋湿了她全身。抽打自己的鞭子,竟神奇地消失了,心里的慌张竟被释放了。
2路公共汽车像一条蠕动的虫,一节一节还是没能摆正,就停在了她眼前。
她娴熟地挤上公共汽车。公共汽车里热哄哄的,挤满了人。
一车的男女老少,有的说,有的笑,有的低头或望着某个地方沉默,有的瞥见了她,有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车上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她。
她像一尾跳进河里的小鱼,舒坦了。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挨在打伞的人身边的冷,倏然消散。
有伞的人有她的世界。
无伞的她有她的世界。
世界与世界,一样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