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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刀
姚志顺
快刀并非卖肉的屠夫,也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快刀是个剃头匠。得了这么个绰号,是因为他刀不离身,总爱把剃头刀装在裤兜里。还因为他剐光头的手艺好而快。明明见他在那条乌黑油亮的牛皮荡刀布上慢条斯理地来回荡刀呢,一转脸的功夫,剃头人的脑袋上已毛发全无。更绝的是,他的剃刀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这个人头皮。
快刀名叫王武,也不知谁给起的,有点名不符实。一米五几的他弱不禁风,活像只瘦猴。他性子慢、说话慢、走路也慢。用他老婆桂元的话叫:孩子生掉裤裆里,他也不着急。
快刀只会剐光头,他的顾客多半是老头和少数的小孩儿。烫头、焗油、造型弄花样什么的他都不会。挣不到女人的钱便赚不了大钱。桂元叫他别剃头了,把门面租出去。快刀不听。桂元摇头叹气:“找你这样的怂包,算我这辈子倒了霉。”是呀,当初听了父母的劝导,说快刀忠厚又有剃头手艺,“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嫁了他一辈子不会缺零花钱,没罪受的。
端午节后不久,开镰收麦。快刀照旧悠哉悠哉,清晨泡上一壶茶,打开收音机,朝躺椅上一睡,不慌不忙地打着眯顿候顾客。
快刀家两亩麦田,桂元不用男人伸手,起早摸黑一天割完并拖到谷场上。刚脱完粒,天上突然雷声轰轰。桂元慌忙跑回家喊:“快走帮我抢麦子,要下雨啦。”没听到回音,她便冲进门里,见一个老头的头发刚被剃了一半,催道,“快刀,帮我去场上抢麦子。”
“急什么?这是响空炮,空雷无雨。”快刀说时头已剃完,从热水里捞条热毛巾捂住老头的脸,准备光胡子。
桂元一跺脚发起火:“你个懒鬼,整天就知道剃死人头,麦子霉了你去吃屎呀?”说着一把揪住快刀的衣领往外拽。
老头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扯掉脖子上的围裙怒吼道:“你这女人岂有此理!骂谁呢你?”说着丢下一块钱,气冲冲跨出门去。
桂元愣神半天,才想起自己气昏了头、骂滑了嘴,揪着快刀的耳朵提出门来。
快刀疼得呲牙咧嘴:“你这悍妇,没剃完头我怎么走?你骂我行,怎能骂顾客。”此时,门前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快刀连连劝桂元,“松手,让人看见了,松手呀。”
“还敢犟嘴你,我是悍妇?”人高马大的桂元把快刀一下按倒身下,甩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我打死你个懒鬼。”
快刀被桂元骑在身下动掸不得,瞅着围观的街坊们都冲他笑,便指着身上的桂元道:“妈的,我早就要收拾这个坏女人的。”话音一落,引得众街坊哄堂大笑。有好心人看不下去,便拉开了他们。果如快刀所料虚惊一场,老天爷只是光打雷没下雨地放了几声空炮。
麦粒归仓草成堆后,就赶着插秧了。桂元没让快刀伸手帮忙,她说栽秧不急。再说,她看快刀碍手碍脚的反而着急,眼不见心不烦,还不如自个儿做了省心。临出门时,桂元道:“记着早点去接闺女,别忘了。” 放学时,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快刀骑上自行车,向学校赶去。快到校门口时,空空的叉路口围着好几个人,正指指戳戳地议论着什么,快刀停下自行车看去,一条大黑狗咬着一个小女孩的衣袖。女孩手里攥着根剥开的火腿肠,正睁着惊恐的眼睛大哭。
快刀快速扫视一圈,只瞅见个拳头大的砖块,他拿着砖头冲过去,照着狗头就是一下砖头碎了,恶狗毫无反应,并未松口。快刀左手一把死死地卡住狗嘴,右手伸进裤兜,只见刀光一闪,那恶狗便松了嘴。
恶狗逃出十来步,扑通一声栽倒地上,看似好端端的喉管处呼地喷出一股子黑血来。
桂元带闺女来到医院,看着左手包了绷带的快刀,难过得泪水盈盈道:“谁让你去逞能的?”
快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的小脸说:“那孩子和我们闺女一般大,要是女儿遇上这等事,也一定会有人奋不顾身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