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蜂

明晃晃的有些虚幻的太阳光下

几个蜂桶前忙碌的小昆虫

多么熟悉的小昆虫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叠代，多少公里

隐隐抵达我的遥远的童年，

那时站在老屋后有几棵树的坡下

看着祖父安放着的几口蜂箱

独自静静长久观察

像是一个小小的昆虫学家

或者一个小小的作家

直到我自己变成一只小蜜蜂

钻进了密密麻麻的时空丛林

再也找不到正确的归路

           迷离倘恍的日子

五月，立夏，小满，

春深，夏浅。

上下交错，反复摩擦之时。

宜静思，宜饮茶。忌出门，

轻则有罅隙，重则坠深渊。

五月，油菜熟，麦子黄，

布谷叫，幼蛙跃。每岁此时，

头晕目眩，心浮气躁，

胡思乱想，胡作非为，

惶惶如丧家之犬。

五月，几夜失眠，通宵达旦，

呆若木鸡，死不瞑目。

比如盯着一张古地图，

研究一个古地名。

西陵，衡山，柏举，

一一还原，澄清事实。

五月，我心飞扬，我心伤悲。

周遭静寂，恍然如梦，

以天地为家，为牢。

唯一的慰藉是历史，

是知识，是故纸堆的旧学问。

五月，我匍伏于大地，

与青草对话，与虫子对视。

我的思绪随着一只蚂蚁，

钻进小洞穴，像是爬上桑树，

生命绽放之树，仰卧，栖息。

如一个空空的白螺壳。

五月，我的毒月。

迷离倘恍的日子，

失魂落魄的时候，

我总想哭泣，却哭不出来。

仿佛看到一些人伫立水边，

一排排的简笔树苗。

          开满鲜花的陵园

五月的校园是一座花园

也是开满鲜花的陵园

太阳底下，微笑的面容隐藏着

耳根边的缝线，寿衣下的骷髅

每一句感人的笑语和承诺

都是骗人的鬼话

月亮底下，他们的身影轻飘飘

月光的脚移动着碎步

他们以月光为车

柏树哭泣着，花圈沮丧着

在林木和鲜花的掩映下

每个园区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几个四方格子里，存放骨灰盒

打开了，是自带荧光的人

每天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他们睡着的时候

尸体都僵硬着，梦见前世

梦见死前的最后一滴眼泪

最热闹的是灵堂，一个白色世界

穿白衣服的使者露出两只眼睛

含混地教导做鬼的各种方法

像是设计通往天堂的产品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等到获取一张皱巴巴的合格证书

他们彻底变成众多的骨灰盒

寄往四面八方的故乡

这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作者简介】郭艾晨，作家、编剧、学者，从事自然文艺、自然文化的创作与研究。出版诗集《黑夜空山书》、散文集《逍遥游》等，在各类报刊、网站发表文学作品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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