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父亲
文/石雅
真正能够读懂自己的父亲,需要的是一生的时间!父亲让我读书识理,自己也从不停下进取的脚步,这就是我的父亲。
身为女孩,在落后的山区,能够多读书,那便是难能可贵的奢侈,而我也极其幸运!
父亲当兵识理,走南闯北,自己也好学上进,在当地,也是最早的一批高中生。因家里条件不好,终也未能抓住高考制度恢复的尾巴,但金子总是会发光的。退伍复原后被当地供电系统吸收,父亲的一生也便投入到了他最热爱的理工事业上,虽未有创新成就,但也为电力事业贡献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余师变电站的策划,修建,柴达木三镇的农网改造,每一处都倾注了父亲的汗水,每一段都留下了父亲沙哑的声音。所过之处,当地的老百姓提及父亲,无一不认识,无一不竖起大拇指。这就是用人格魅力撑起的父亲瘦弱的身影!
半生为儿女半生为事业。我之所以能走出秦岭,一和父母亲对我严厉的教育机制密不可分,二来就是父母的深明大义让我有幸踏上异地求学的征程,为我的人生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让我的余生可以衣食无忧,不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天刚蒙蒙亮,我和父亲就被送上了踏上异乡的大巴,九月份的天气,约莫也就凌晨四五点吧,一阵寒意袭来,父亲独自把母亲为我精心准备的皮箱放到了行李存放的的车斗里,手上拿着他那个已经被磨损的塑胶皮包,身着一套平日里上班的制服,虽有些黯然失色,却洗的干净,穿得整齐,看起来倒也精神抖擞。
上了大巴,发现父亲因我晕车已经早早起床占了前面靠窗的座位,在上面放了自己的外套还有母亲头一天晚上煮熟的鸡蛋,还有我最爱吃的红糖核桃包子,包子被热过,还留有余热。还幼稚的高兴能出去看看的野丫头不禁眼眶湿润,当下就觉得我比蹒跚学步的时候更需要一个时刻陪伴的父亲,哪怕我活的比您还老的时候,我还是需要您,我的父亲!“所谓父母的爱,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别离!”从此刻起,我就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了。
大巴随着蜿蜒崎岖的山路颠颠簸簸,心也跟着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父亲一直以来认真做事,认真做人。在我记忆岁月的长河中,父亲就是连轴旋转永不停歇的“轴承”!
身在异乡,每每追忆父亲,他那稀疏花白的头发已经盖不住头顶,少时当兵当下却不再挺拔日渐佝偻的背影,还有总是一身电工制服的装扮,让人老远就能嗅到“老石”的气息,夹杂着慢性咽炎沙哑的声音。
父亲不是很讲究,但少年白发的他却总是爱把头发染的没有杂色,乌黑发亮。至于如何不再染发,任意白发肆意,那也是有缘由的。早些年,我也不自知,直到有一次陪伴他理发,建议染成黑头发,父亲说:“那年车祸,我就是染了头发去测量农村改网才出事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染头发了……”不觉泪湿眼眶,却不能潸然泪下!他说的轻松,我却听得伤感!
说来迷信,却也是一个难解的心结!自此发生后,除了对父亲的那份敬畏亲昵,更多了几份内疚与抱歉。
时光得追溯到2006年6月,母亲因我孕吐严重得分身照顾与我,而父亲也承担了电力系统农网改造的重担,整日奔走于乡村田间地头,披星戴月,终日忙碌!六月十九号,正在家准备吃下午饭的我接到电话,说父亲出事了,被车撞了,正在赶往县医院的路上……我愕然,脆弱的泪如雨下,一辈子不经世事的母亲也六神无主,竟手忙脚乱连出门换鞋的时候脚也伸不进去了!第一件事情,赶往医院。虽只有五层楼梯,我们的县城也小的从东关可以看到西关,却感觉自己怎么也不能快速走到医院,恨不能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幸得父亲单位领导出面,安排诸多事宜,年少不经世事的母女,还有天塌下来的慌乱,我们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
父亲是踉踉跄跄自己从车上走出来的,怀里抱着几近装满血的小盆,血色发黑,似是凝固了!我只管泪如雨下,此刻除了泪水不知道脑子里还有什么?!两三小时的车程,我的父亲经历了些什么?血可以用盆装?泪眼模糊的我看不清脚下的路。耳畔是熟知的等待的大夫声音“给剃头师傅打电话!”“让检验科过来人,准化验血型配血!““手术室开通绿色通道!”“下留置,补液!”一片吵杂声中,爸爸被压在了病床上,推进了CT室……其间,父亲一直挣扎着歇斯底里,嘴里也不知所云。我心里自知,颅内出血,这是癫痫发作,不自制,出了多少,什么部位,我一无所知,只有滂沱的泪水和无尽的担忧,内心无数次的祈祷,祈祷……
就在一片吵杂声中,父亲被强行固定住手脚,静静地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推车床上,空气就凝固在手推车轮和大理石地板的摩擦声中。父亲的脸就定格在浮肿发青的状态……补办各种手术知情同意手续,妈妈只有眼泪,身为知识分子,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到手术通知单,麻醉手术知情同意书上。我的心是碎的,履行手续尽快手术,是当下最最重要的事情,母亲无力处理,弟弟尚小,饱含泪水挺着大肚子的我颤颤巍巍的签完所有手续。手术室的灯亮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便瘫坐在了地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好希望就只是一场梦……
大量出血,AB血型输血告急,给正在准备往回赶的老公打电话,十万火急在血站调拨血液。平日三个小时的车程,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抵达,时间和生命的赛跑,幸得我们终是赢了这场赛跑,焦急等待的我就在门口接力,一路小跑到化验室交叉配血,小心翼翼双手捧着那来之不易的血,生怕摔倒后损坏了着鲜红的血液。手术在凌晨三点多结束,从下午到凌晨真的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父亲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也或许这期间父亲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进入重症监护室,我一直在床旁守护,希望这个对我一生最重要的人赶快醒来,老公觉得我挺着大肚子太辛苦,执意送我回家,而刚躺在床上的我一个翻身,似是父亲在呼唤我,怎么也睡不安稳,索性回到医院,心是安然的。
就这样,父亲沉沉的睡着,一天,两天………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父亲在最难熬的七十二小时没有醒过来,不断地呼唤,我最亲的人,许是太累了,睡了整整七天,终是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父亲不知道自己手术了,也全然记不得车祸那天发生的一切。善良的人总会被上苍眷顾!父亲恢复很好,除了记不清一些事情,其余无异,感恩上苍!
术后处理诸多事宜,也教会了我和弟弟以后在人生道路上的许多道理,选择善良不追责是因为肇事方的母亲是乳癌患者,治病已经让这个家家徒四壁,父亲没有索要赔偿,并提出私了此事,这里的私了当然也就是所谓的不了了之。单位按工伤处理此事,父亲却写了致歉信给单位,反省自己的过失,致歉给单位造成的负担。这就是我的父亲,孑然一身,浩然正气,乐于助人……
我是父亲最宝贝的女儿,永远的掌上明珠,自小到大,父亲不光教育我如何做人,还替我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艰辛。

作者简介:
石雅,笔名雪诗,八零后,民进会员,曙光救援队队员。爱好文学,闲遐之余,潜心写作。现供职于商洛中心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