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与戈壁
乘大巴,从乌鲁木齐去北部的阿勒泰景区,要穿过阿乌高速公路,历时近八个小时。
这条高速公路双向四排道,路面显得很窄。跑很长时间也见不到对面或前后方的车影,偶尔有车跑过,大都是带拖挂的大货车,小车、私家车很少看见。
那么广阔的疆域,那么漫长的公路竟鲜有车跑,是不是资源的极大浪费呢?如此的战略布局是否需要好好反思呢?甭说是车影,即使高速路上空的飞鸟也极少看见。
乌阿高速路就那么横亘在准噶尔盆地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上,该沙漠是我国面积最大的固定、半固定沙漠,面积约4.88万平方公里。沙漠上生长着能适应高碱、缺水、强紫外线辐射的植物。
通过车窗看见两边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漠,跟电影电视里看到的不同。经导游讲解才知道,沙漠分流动、半流动、固定、半固定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属于半流动、半固定型沙漠。而我脑海想象的沙漠是流动或半流动型沙漠,譬如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位于南疆的塔里木盆地,就是我国最大的流动沙漠。
那么戈壁滩在哪呢?说是沙漠的边缘就是戈壁滩了。可是,大巴快到阿勒泰的可可托海,我也没看见戈壁滩啊。在我的想象里,戈壁滩应该是乌青色的地面,上面铺就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坚硬的砾石才是。可我没看见砾石,我觉得沙漠边上的戈壁与沙漠没什么明显区别,也许我经过的戈壁滩不是那么典型吧,这让我多少有些遗憾了。
无论沙漠还是戈壁滩,那上面生长的苔藓以及绢蒿、骆驼草、沙芦草等植物让我格外敬重与崇敬。崇敬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崇敬它们不畏严寒酷暑,崇敬它们与大地母亲的血脉相依、藕断丝连、不离不弃的勇气与精神。与它们相比,我们人类显得太脆弱、太软弱、太善变了。与它们相比,我们人类在吃苦耐劳、钟情执着、从一而终上彻底完败了。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人类的精神境界越来越落后,越来越萎缩了,如果再来一次文革,还有多少妻子会跟随她们丈夫浪迹天涯,还有多少家庭会屹立不倒?可是沙漠上、戈壁滩上的苔藓、绢蒿、骆驼草、沙芦草等植物却坚定地做到了,它们依然决然遵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传统,与贫瘠干涸的大地死死相依,不离不弃。我被它们感动了。
我们坐在舒适的大巴上,还一个劲抱怨腰酸屁股痛,可是想想距今一千多年前去印度取经的唐僧玄奘,孤身一人,以双脚徒步方式,丈量大地,冒着严寒酷暑,忍着孤独寂寥,一步一步走向心中笃信的圣地。
望着车窗外乌青碱渍斑斑的沙地,我仿佛看见一位身穿青色僧袍,肩背木制行囊,手撑一杆发亮手杖,脚穿一双破旧不堪的僧履,目光坚定,神情凝重的僧人,在空旷无垠的沙漠戈壁上踽踽独行。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不由去抓老伴的手,我想知道,如果我落难了,她会像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妻子那样,不离不弃,顶风冒雪,忍受严寒,跟随丈夫朝着西伯利亚的流放地坚定地勇往前行吗?我相信老伴会的。但毕竟时过境迁,人心不古,那样重情重义,从一而终的男女越来越少了。
但我还是打心里敬重沙漠戈壁及其上面生长的苔藓、绢蒿、骆驼草、沙芦草,我相信它们不会总是苔藓、绢蒿、骆驼草、沙芦草,也许来世它们将是人上人,而我会是一堆苔藓,一棵绢蒿、骆驼草、沙芦草。如果那时我成为现世的它们,我希望自己跟它们一样坚定、顽强、忠贞,坚守在上苍为我选定的区域里。
作者:远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