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漫记
(6301——6330)
张 鹏

6301.母亲,是我无论多大年龄都享用撒娇特权的保障。在母亲面前,我像个儿童似的任性,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甚至挑剔饭菜的不可口。全世界的风沙与痛创,都可在母亲的倾听中得到疗救。母亲的海涵,也让我享有永远长不大、不成熟的特权。回望来路,母亲是第一导师,生命的教育,作为学生,我永远亦步亦趋。
6302.中兴路。泗水中兴路,南抵泗水火车站,北达中册镇镇政府往东的那条东西走向的公路(似乎叫吴太路,记不清了),贯通于1998年下半年,从那时起,取代了经过老泗河大桥的那条老路。一度,这是泗水最直南正北、大气磅礴的一条宽阔水泥路。我1995秋至1997夏在中册镇中心中学教书时,一直盼望它开通,结果,直到我离开中册,它仍未修完。中兴路贯通后,南段(由火车站至交警队)应该是我在泗水走过的最多的一条路。在泗水教书时,我晨跑,几乎每天于此飞跑。读研时,则步行往返于所住小区至交警队的那一段,去327国道乘车。而今,这条路,路东路西,早已高楼蜂起。当年开通时,路西基本上是农田和村庄。而今忆及,中兴之名,确实名副其实。1998,是中国房地产元年,也是大学扩招的前夜,更是中国城市化、城镇化的起点。向这条路以及它的历史进程,向至今依然走过这条路的父老乡亲们深情问候。
6303.有时我觉得自己强大自信,足以驾驭现实生活世界;有时却感觉软弱娇小到像个婴幼儿,在尘世一筹莫展。不清楚,哪一种感觉更接近真实状态。
6304.阅世深广,童心未泯,巧妙融合起来,这是我对自己的美好期许。我厌恶世故,深深厌恶。希望在市井和尘埃里,始终具备罕见的纯净如水的天真,一尘不染的纯净。
6305.我深知,自己的任性、率性的个性和性情,与社会现实和人际交往法则多么矛盾和冲突。曾经,幻想着岁月会自然而然地让我通晓人情世故。实际上呢?我多情了。岁月才不理会人的自然秉性呢。
6306.师兄G说,张鹏,你的内心是非常压抑的,这是你天天写作的原因。我也能感到这份来自生命深处的沉重压抑,令人窒息感顿生。好在,文字是清新的空气,也是救命的稻草,更是飞翔的翅膀上的羽毛。一段文字倾泻而出,如释重负。
6307.相对于虚与委蛇、唯唯诺诺的熟人社会,我更喜欢漂泊浪迹于陌生的人流中。少了语言,多了孤独,内心丰满。
6308.内卷时代,很难有真正踌躇满志、云淡风清的胜利者。即使险胜,暂且拥有了一定名利资本,因为一路狂卷,早已身心俱疲;另外,下一场内卷仍存变数,依然心存不安;当然,如果身边遍布卷输的悲惨者,则如大饥荒之年的老地主,家里有点儿鱼肉粮米,也要小心翼翼偷着躲着掖着吃,担心被饥民偷、抢、借。
6309.剧烈内卷之下,失败者居多,导致身心健康严重受损,几个地方人满为患,心理健康咨询治疗机构、医院、殡仪馆。内卷的硝烟气息越浓,伤亡愈惨重,人们的幸福指数越低。某种意义上讲,能健康愉快地活着,难度不小,已属幸运。
6310.老实说,其实,我们很难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一个能彻底让我们各个方面都令我们全面羡慕的人。大致包含以下方面,健康、才华、情感(婚恋)、财富、气质、运气、名声、权势、家境、子女之成就等等。还是张爱玲说得好,华美的袍子上爬满了虱蚤,才是基本状态。
6311.现实世界中,明媚热情之人,本就不多。奇怪的是,总有人依然在教你如何冷漠,如何心硬,如何心如蛇蝎。冷漠到极致,则是非人,变成生命之外的石头、沙子,甚至都不如一株花木。一切教导人变得冷漠寒心的企图,都是反人类的。人类应该相互热情守望,热烈相爱,热心支持,热泪感动。
6312.反思过,焦虑过,我与大千世界的大小冲突,归根结蒂,大概是我的行为节奏、欲望精力、表达方式和性格外化,的的确确是迥异的,不好协调的。反复迁就与迎合,甚至都收效甚微。做自己,做独特的自己,并不那么容易。
6313.爱故乡,与爱国一样,是天然的。每当乘坐高铁途经曲阜东站,这个距离泗水大地最近的站台,我的心,自然而然地颤抖,一种思念和牵挂,油然而生。
6314.教书这种职业,给予我的幸福感,来源于我忘情于滔滔不绝的讲演中,即兴发挥的洋洋洒洒,畅快淋漓之时,瞥见了学生的颔首称是,或者课间小憩互动时学生略带夸张的认可与赞赏。勿庸讳言,这种表达的激情和快感,中学时代我就压抑了多年,每逢遇到平平淡淡的课堂,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冲上去讲一讲的冲动。
6315.我非常喜欢五月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略感炽热,照射在我的皮肤上,我和花草树木一同接受这样温暖的照射。我知道,太阳发出的光能够照到我身上的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整个地球上有史所有接受到的太阳的光,都不如太阳所发出来的一秒钟的光的能量要大。无穷的阳光,无穷的能量,太阳寂寞无为,默默发散,地球与之相比,微不足道。
6316.动车的车门内侧,常有一个小小的折叠座位,我常常放弃了自己的座,躲至此图个清静,透过车门的玻璃,对外边广阔的风景巡览。与大地对话时,需要一个相对孤独清静的小空间。
6317.九十年代的时候,我经常在周末和节假日到泗水新华书店去肆意浏览各种文史书籍。每当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书店里饱览过了,走出书店,我仿佛觉得觉得街上的蔬菜水果日用品都是廉价的,仿佛都是免费的,因为那些书切切实实地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富有,每天省了那么多钱,也占有了那么多钱。
6318.本周我在M市丢失了一个大容量的水杯,内心无比惆怅。这个水杯曾经陪伴我走过不少的路,去过不少的城市,坐过不少的车子,我带它见过不少的朋友。如今它在哪里?如果允许用金钱去买回,我愿意出不菲的价格把它重新买回,但是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像这个丢失了的水杯,杳无音讯,石沉大海。我深感遗憾的是,不仅仅是它陪伴我喝过水,陪伴我失过眠,陪伴我走过很多很多的路,见证过我很多的悲欢离合。它还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那些逝去的岁月的阳光和月光,风霜与雨雪,很大一部分也随着这个杯子的失去而永久性地成为记忆,成为模糊而怅惘的记忆。
6319.高铁泗水南站是非常美丽的,从曲阜东到泗水南,甚至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有丘壑纵横,有平静的田畴,有田垄上刚刚扎稳根的地瓜苗,有从塑料薄膜的空隙茁壮生成的花生苗,有青青的麦子,它们即将要华丽转身为金黄的麦浪,有矮矮的松树和挺拔的白杨,有绿树掩映下的农房,有低矮的丘陵上不紧不慢转动着的大风车。我故乡的高铁站啊,静静地在这群山环绕之间,接纳着来自远方的我。很多时候,过了曲阜东站,我想拿起手机,写一段文字来赞叹和歌颂美丽的泗水南部山区,可是刚刚动笔,甚至还沉浸在无限的遐想当中,泗水南站却到了。我只好走出车门,踏上泗水的大地。一个人像风筝一样,在天空飘得无论多高多远,故乡才是牵着那条长长的线绳的手,温暖而有力。
6320.成年人的尊严,不是别人施舍恩赐的,都是自己死砸硬砍夺取的。你得有点儿抓手,才能抓住些什么。否则,无边的冷眼与歧视,无尽的冷漠与怠慢,劈头盖脸而来,躲都躲不开。
6321.南京林大副教授宋凯博士自杀离世的消息,惊心动魄。个人觉得,一旦现有考核机制(不管合理不合理)判定一个人不合格,或非升即走真得走,受过高等学术训练的高学历人才,能否有个退路,或者说,能否在庙堂或学府之外,仍能凭个人才气、智慧、手段坚强地在江湖上生存下去,这是个严峻的话题。
6322.任何一份表,任何一个网络系统,任何一项材料的整理与上传,恐怕都没把需要执行任务的当事人的健康因素考虑进去。一言以蔽之,相当多的人会因这些表、系统、材料失却快乐与健康,甚至更宝贵的东西。
6323.诚悫,无城府,不世故,在尘世间常被视为憨、傻、愚、痴,但要记住,上天一般不刁难这样的天真赤子。你要真的自然而然了,往往会得到上天格外的恩赐,冥冥之中,你的幸运会远超那些工于心计、能掐会算、投机取巧之辈。乾坤明朗,天地坦荡,何须奸诈?
6324.远与近。异乡的云起云飞花开花落,是思念故乡的背景。在异乡漂泊,浪迹天涯,时间愈久,越理解少年时代在故乡的生存。在外面的世界努力打拼,才能积攒归乡的底气。近乡情更怯,怯什么?怯自己无颜面对当年离开故乡时的万丈豪情没能兑现。
6325.任何一天,如果没有知识的收获,没有情感的体验,没有思想的深入,没有审美的愉悦,没有文字的记录,内心是恐慌的,非常害怕堕落到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一地鸡毛的沼泽中。每分钟都有腾飞的欲望,翅膀发痒。
6326.今天,宾夕法尼亚大学追授林徽因女士建筑学学士学位。对她,我有一份穿越时空的喜爱。假如她还在世间,我一定想尽千方百计去见她一面!才女!诗人!世间最有人格魅力的女性,徽因,原谅我如此套近乎的称呼!你的魅力,无法抗拒!
6327.许多人的成功,是普通人八辈子甚至八十辈子也望尘莫及的,但是,说出问题也是墙倒屋塌顷刻之间。前天,农业农村部党组书记、部长唐仁健因违法违纪被查办;昨日,伊朗总统遭空难丧命。这些人的显赫与成就,一般升斗小民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们出事前,你想见他们一面,也比登天还难。见事越多,年事越高,也渐渐认识到,从理论上讲,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我们彻底崇拜绝对仰慕。前一分钟,你不如他;后一分钟,他不如你。成败是非,颠鸾倒凤。
6328.不多见的几次停止更新微信朋友圈和暂停写作,都是表达震惊、悲伤和哀痛的。对于写作的人而言,停止动笔,基本是在用最高礼仪来表态的。心思仍如闪电,文字却在搁浅,那种状态是写作者放弃自我生命般的绝决。每天,文字都是我的粮食和蔬菜,我的存在感不在别处,只在横空出世的文句。
6329.新兴路小学。泗水年轻一代(四十岁以下的)或许根本不知道这所小学,这所小学在1985年成为十四中,后来的子路中学的前身。小学位于泗水老财政局西邻。1984年春节后的那个学期,父亲工作于这个校园的东半部分(城关镇教育组),宿舍和办公室一间大屋子。在这里居住的半年,我读小学三年级下学期,此处离城关中心校极近,中间隔了人民银行和电影院。吃饭,去城关招待所食堂(位于健康路县浴池之南,后来的商业大楼之北),晚餐多买一馒,次日早晨我用暖瓶里的隔夜热水泡食,滴些酱油,简简单单。1984秋,父亲工作调动,我随之去了城西南角相对荒凉的教育局家属院。小学四年级,步行了一年,由城关中心校至教育局,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讲,不算近。
6330.看火车。多数泗水人,最早对火车的印象,始于1985年盛夏,那一年,由兖州通往日照石臼所的铁路处于热火朝天铺轨开通的繁忙中,泗水人民如同过年一样热热闹闹,扶老携幼,男女老少,云集到铁路沿线热情围观。当三叔把我抱上堆满被黑色沥青浸染过的枕木的车厢上,我激动地活蹦乱跳。那是铁路工人运料的货车。我看见了锃光瓦亮的铁轨,看见了内凸外凹的火车轮子,铁磨铁。1986年元旦,火车正式开通,我也第一次由鲁舒站出门远行,去了趟兖州。
张鹏,泰山学院副教授、上海大学文学博士、山东省作协会员。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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