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 谈 快 乐
许 明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王安石描写北宋时期春节的欢乐景象,题为《元日》的诗。诗中提到了“放爆竹”、“喝屠苏酒”和“贴春联”三个春节习俗。在这三个习俗中,小时候最爱的应是放鞭炮了。
七十年代,大人给的压岁钱大都不多,也就几毛钱,大串鞭炮买不起,只能买小串的。当时的鞭炮论响包装,大的有1000响,小的只有100响,一响指一个。即使是小包装的,也是拆散了一个一个放。记得有一年春节,有一位叔叔送了我一大串鞭炮,把我高兴坏了,将一大串分成几截,并点了一串,总算奢侈了一回。那个春节因为鞭炮充裕,整个人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春节放鞭炮给人带来的欢乐简单而直接,但这种快乐没能持续,也不知从哪年开始,对燃放鞭炮兴趣不再。年龄成了快乐的一个障碍,特别是迈入社会后,快乐更是可欲而不可得。就如同苏轼在《守岁》所写:“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晨鸡且勿唱,更鼓未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岁月带来的更多是忧虑。

春节假期,回忆童趣,常常会想,进入社会后快乐为何离人越行越远呢?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说到,人类不平等的根源在于社会,在于私有制。社会通过特定的制度安排造成人类在精神上或政治上的不平等,将人区分为强者和弱者,富人和穷人,并不断强化这种不平等。人进入了社会,面对不平等,总想改变自己的地位,由弱变强,由穷变富,或者由强变得更强,富变得更富。个体的意识就这样被社会决定,欲望被社会驱使、放大,人仿佛成了机器,个体的快乐也随之消失。
快乐被社会扭曲,首先是快乐内涵的扭曲。儿童的快乐是简单的,是一种外在刺激带来的身体或精神上愉悦感、放松感和满足感。经过社会洗礼,这种放松感带来的愉悦越来越难以寻找,取而代之的是由另类情绪刺激而导致的嫉妒、仇恨、贪婪等,这些情绪满足后获得的兴奋、快乐感觉让快乐完全变了味。社会在不知不觉中将快乐的内涵偷换了。其次是目的或欲望的扭曲。人类的欲望可分为生命本身的欲望和社会附加的欲望。食肉动物在猎取食物时一般以满足身体需求为限,而私有制社会会让人变得贪得无厌。梦想也是如此,除了个体自身生命的梦想,还会包含社会赋予的意义。比如小时候问到理想,孩子们脱口会说出想成为“科学家”、“艺术家”或者“明星”,在“科学家”、“艺术家”、“明星”里面都有社会赋予的意义。对孩子们来说,并不真正了解这些概念。也许一个孩子只是喜欢画画,如果叠加了过多的社会期望,梦想成为一个“艺术家”,会让这个孩子在未来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变得艰辛且不快乐。

还有一种扭曲是快乐方式的扭曲。儿童的快乐往往从玩耍过程中获得。当人专注于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在这过程中人会获得很大的精神满足感。如果快乐转变为目的圆满后的满足,那么快乐成为瞬间的享受,快乐也就少了许多。社会就是这样一个转换器,它以成败论英雄,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越来越难以从过程中得到快乐,只是疲备地追逐着目标,到达中间一个目标后,尚来不及快乐,又忙着向下一个目标奔去。
人的快乐大多由人与自然接触中得来,社会会让人变得迟钝,感知自然能力下降。儿童在玩泥巴、嬉水、与小动物互动中都能找到快乐,他们与自然有一种亲近感。这种亲近感在人走入社会后退化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成天忙于工作,很少走到大自然中,即使周末偶尔去到公园,头脑中想的也是此行的目的,并未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环境上,也感受不到自然的变化,觉察不出自然呈现出来的美。直到闲了下来,并与社会减少接触后,这种感知能力才再次找了回来。在户外,能感受到四季的变化,知道花开的日子,鸟的叫声也能引起共鸣,看见蝴蝶飞舞内心也会充满愉悦。与社会保持一定距离总能让人得到更多的快乐。

中国古人总结了成年人的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几样多半和名利有关。这些快乐与少年的快乐相比哪一种更胜一筹呢?白居易的《观儿戏》,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给出了诗人的思考:"髫龀七八岁,绮纨三四儿。弄尘复斗草,尽日乐嬉嬉。堂上长年客,鬓间新有丝。一看竹马戏,每忆童騃时。童騃饶戏乐,老大多忧悲。静念彼与此,不知谁是痴。"
2024.03.04
作者简介:

许明,六十年代生于江西矿区,八十年代在重庆上大学,九十年代进入体制内从事监督检查和审计工作至今。平时写写日记,偶尔会尝试写写散文,让生活不至于单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