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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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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离开我已经21年了,每当想起父亲,除了深深地思念,还有绵绵地崇敬。 父亲曾是一名军人,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年多军龄,却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用他那无畏的英勇,给我们留下了引以为傲的底气,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父亲生于1921年,与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同龄。他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村家庭,爷爷常年有病,父亲兄弟五个,他排行老二,大爷在地主家当长工,父亲刚满二十岁时,也到邻村一个大地主家当了长工,奶奶则领着三个未成年的叔叔外出讨饭,后来三叔四叔先后饿死。父亲在地主家不仅要下地干活,还要饲喂几头牲口,晚上则睡在牛棚里,一干就是五、六年。 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那个战火频仍的岁月,能吃到饭不被饿死,就是一种奢望。转眼间到了1947年,中国革命迎来了重要转折点,解放战争进入第二年,国民党反动统治仍心存侥幸负隅顽抗,为后来三大战役的战略对决埋下了伏笔。这年初春,父亲毅然走出地主家的牛棚,参军入伍成为八路军渤海第九纵队二十七师七十九团二营八连四班的一名战士。 1948年1月,华东野战军经过浴血奋战,取得胶东保卫战的胜利后,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时年3月,在周村、张店战役切断与济南之敌的联系后,党中央,中央军委命令山东兵团出敌不意、挥师东进,直取潍县(现潍坊市)。时任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准备发动潍县战役,也叫昌潍战役。 据父亲介绍,潍县的城防工事十分复杂坚固,以西城为核心向外构了三道防御防线,布有大量碉堡、暗堡、地堡、散兵坑、地雷、陷阱、铁丝网等防御设施。为攻打潍县,司令员许世友和政委谭震林几乎动用了山东全域的兵力,共集结了54个团。经过在部队一年多的磨炼,父亲已经成长为一名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的钢铁战士。无论日常行军,还是参加战斗,都表现的十分勇敢。1948年4月24日零时21分,79团8连和4连奉命攻打潍县东关。父亲所在的8连在副连长曲月平的带领下,率领全连战士不顾敌人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冒着轻、重机枪的扫射和手榴弹的轰炸,艰难爬到城墙下,把炸药包架在炸药杆上,贴着城墙举到合适位置后,迅速拉燃导火索。随着“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城墙上被炸开一个口子。被炸掉的城墙砖块砸到父亲和身边战友的身上,还有的掉在战士的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但没有一个人吭声。经过反复几轮的轰炸,城墙被炸开了一道宽三、四米的大口子,塌下来的砖块土石堆成了一个斜坡。此时,连长命令司号员吹起冲锋号,全连战士发起了总攻,父亲的班长第一个站起身准备带领全班战士顺着被炸开的口子爬上城墙,但这时城墙上的敌人又把重机枪口伸了出来。父亲一看敌人的枪口对准了班长,没有一丝犹豫,站起来一把抓住班长的衣领,向后使劲一拽,把班长摁倒在身下。重机枪疯狂的吐着火舌,没有给父亲卧倒的机会,两颗子弹从父亲右前胸射入,从左后背射出。父亲当时就昏迷了过去,班长大声叫来卫生员,和战友们一起把父亲抬了下去。父亲的战友们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冲上城墙,把红旗插在了城头,又在城墙上开辟出了近400米的突破口,敌人为阻止我方进城,拼命向突破口反扑,8连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连续打退了敌人5次反扑,伤亡巨大,最终消灭了全部敌人,取得了最终胜利。 在后方野战医院,经军医会诊,父亲被两颗重机枪子弹打断坐骨神经,造成终生下肢瘫痪。因战时医疗条件差、药物匮乏、伤病员多等原因,父亲的伤口没及时得到治疗,伤口周围肌肉被弹头高温灼伤,多次被感染,本来花生米大小的伤口,逐渐溃烂到碗口般大,通过前、后两边伤口都能看到肋骨,父亲硬是强忍着剧痛,没有给医院提特殊要求。父亲后来曾给我们说,当时,医院里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太多了,有的两条腿被炸没了,有的两个胳膊被炸没了,与他们比起来,自己的伤压根不算什么。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父亲经常宽慰伤情较重的战友,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转到后方医院疗养半年后,父亲光荣复员回到老家。 奶奶看到儿子生龙活虎的去参军,复员回来却成了一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经常暗自流泪。父亲则经常开导奶奶:“我能活着回来就是命大的,很多战友都在战场上牺牲了,有的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不全。我还能回来让您看到我,还能给您尽孝,与他们相比,我算是有福的,您该高兴才是!” 父亲回家后,被评为一等伤残军人,在手摇三轮车上一坐就是55年,但父亲始终乐观面对生活,不悲观,不消极。他坚持每天练习走路,用一个大拐杖,一个小拐杖,全凭上肢的力量将全身重量撑起来,使劲拖着下肢蹒跚挪步,慢慢从只能走十几步到几百步,可以做到生活自理,甚至能干一些如扫地、生火做饭等简单的家务。从家里的老房子到厕所二十多米路上,有两道浅浅的沟痕,那是父亲常年去厕所用脚上的鞋子拖出来的。 父亲虽然一天学没上,但跟着上过几年私塾的五弟认识了不少字,会歪歪扭扭的写自己的名字,还学会了下象棋,也学会了打算盘,并且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成了周边几个村里象棋下得最好的人。至今我都搞不明白,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人,是如何认识“将士象马车”的?又是如何打得一手好算盘的? 由于父亲乐观幽默,富有正义感,又加上一等伤残军人荣誉,周围邻居也都乐意到我家和父亲聊天,甚至谁家有婆媳不和、邻居纠纷、父子矛盾等问题,也都乐意找父亲调解。随着时间的延长,父亲成了村的义务调解员。1984年父亲当选为一名光荣的县人大代表,参加了济阳县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 每当父亲对我们讲起他当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战斗场景,总是神采飞扬,让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个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场景。他多次说过,如果没在潍县战役中负伤,在第二年(1949年)的济南战役中他表现的会更加英勇,这话我们深信不疑。 父亲经常教育我们,做人首先不能做坏事,要做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条件下,一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这些话让我受益终身。 随着年龄增大,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尤其是在去世前几年,每当阴天下雨,伤口都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加之活动量不大,导致老年便秘严重,甚至十多天都不解大便。看着老人备受病痛折磨,我们既心疼又着急,用开塞露已不起作用,最后我和我哥只能用手给父亲掏出板结发硬的大便。父亲去世前那几个月,他经历了常人不曾遇到的病痛折磨。由于自己已不能自主翻身,加上我们在家中护理不够专业,致使父亲得了褥疮,胯骨两侧被硌出了茶杯大小的洞,不断有血水渗出,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最后,父亲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离开了这个让他深深眷恋着的世界和依依不舍的家人。他虽然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笔极其宝贵和永恒的精神财富。在我五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我经常把父亲的坚韧作为前行的方向,把父亲的教诲作为我遇到困难时的力量,把父亲的精神作为我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不知不觉间,父亲离开我21年了,可我觉得他并没有走远,因为他时常出现在我的思念和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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