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牙痛想到的
文/张云玲
冷、真冷,三九天滴水成冰, 高原的西北风打着呼哨像贼样的直往羽绒服里钻。天气阴森恐怖,黑暗的云层带着低垂的寒流加速了黑夜的到来。下了班,站在公交车站等车,冷得躲在电杆后面。
冷,冷得直跺脚,脚一跺,连累了那本就疼痛不止的牙。哎哟一张嘴,一股冷风乘虚而入,顿使那敏感而又疼痛的牙神经如遇大敌直冒酸水,眼泪哗哗,太阳穴跟着咚咚狂跳,接着整个脑袋变大变木。慌得紧闭双唇。这时,隐约看见单位领导的小车从我眼前急驰而过。
冷、痛、等,等得双脚似乎要站立不稳时,那11路公交车才终于迟缓地驶来。连跑带跳地被下班高峰的人流夹裹着上了车,免强抚住车上的吊杆。
“下车,下车吗”?每到一站,从我身边挤过的人都在问着同样的话。我不语,那人就反复问,问急了,只听他和同伴说:“那女人好像是个哑巴。可惜了,看样子还很年轻呀!”
我听了偷着抿嘴笑。奇怪牙好像比刚才痛得松多了。
到家,捂着腮帮子进了厨房,为了省事,头重脚轻的从冰箱翻出一袋汤圆,打着天然气。待他们父子二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的回来,滚热的汤圆就摆上了餐桌。
坐到餐桌上,见他们父子二人端起碗来吃的不亦乐乎,我也不敢落后。可谁知一当那滚热光滑透明的汤圆被我用瓷勺送进嘴,远远的那疼牙分明在抗拒,慌得尽量远离,可那滚热的汤圆还有那滚热的浓甜的汁水一不小心还是触碰到了那痛牙。于是不得了了,疼痛比刚才在车站遭遇冷风要难过百倍千倍。这该死的汤圆。放下饭碗捂紧腮帮子,眼泪哗哗,头痛欲裂。
“真是夸张,有这么严重吗”?爱人不以为然地说。“有啊!牙疼不算病,疼死要了命”。儿子在旁边跟着打趣。
牙痛,牙神经痛, 痛疼是敏感的,是触碰不得的,吃汤圆,那更是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饮食。
可那使人痛得要命的牙神经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想不是专业人士,不在高倍放大镜下看是看不到的。尽管我睁圆双眼,对着镜子,嘴巴张得足够大,手拿牙签在痛疼的部位仔细找寻,也是枉然。痛牙,好好的泛着乳白色的亮光,丝毫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没找到病,并不意味那病就不存在。其实,越是毫无踪影看上去好好的东西越能折磨你,越能要你的命,让你痛,让你喊,让你难过,让你伤心。
这痛疼不止的看不见的牙神经,就如同我们心上的一个不被人知的伤口,那伤口尽管被我们隐藏很深,不被人知,甚至早已经痊愈,但说不定在夜深人静时就会出来捣乱,让你想起,让你痛疼,让你不得安宁。伤口好了也是伤口,必竟曾经受过伤、流过血。有些人心上的伤口,找到了与别人诉说疗伤的机会,他(她)是幸运的;有些人心上的伤口,一辈子也没找到一个可以诉说疗伤的对象,他(她)只好选择在夜间独自疗伤,他(她)是不幸又是幸运的。因为在疗救自己的同时,他(她)发现自己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
人活着是件很艰难的事,人的一生必须搬掉一座又一座大“山”,设法逃避各种追杀,历经重重磨难,接受许多各种各样的痛疼。有些痛疼我们可以避免,而有些痛疼,偏偏可能是别人给我们有意制造的(尤其当你比别人优秀时)。那个为我们制造痛疼,并看着我们痛得大喊大叫还要往伤口撒盐的人,你要学会远离;那个明明知道我们心上的伤口因他所为,却不知呵护的人,他(她)已不值得我们去爱;那个看着我们的伤口流血并有意取笑的人,他(她)是个不可一势的家伙;那个盯着别人的伤口总是炫耀自己从未受过伤的人,他(她)最无知;那个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为我们的伤口疗伤,并带我们走出痛疼地带的人,最值得我们去爱。
学会遗忘是人的本能,不让自己受伤是一种智慧。生活中,小的伤口尽量避免,大的伤口愈合后,就尽量不要触碰,更不要使它重新受伤。再受一次伤,再流一次血,你可能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有能力承受并重新复活。人,千万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重复制造的伤口里。
任何事都有始有终,那折磨我死去活来的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来得急看医生,吃完汤圆后的第二天,它就莫明其妙的不痛了。
一天路过医院,我还是不请自到的坐到了牙医面前。打开探照灯,仰面一照:“你这槽牙要拔了,劈了,痛劈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
牙医又接着说:“你这牙看上去好好的,其实已死了没用了。”
我想了想,最终没听牙医的话。我觉得留着这颗没用的牙在嘴里,总比拔掉有个空缺或者镶个假牙的好。不管怎么说,这牙真实洁白放在那儿,虽没用,但可装个门面,至于其它,就不要再较真了。
这世上没用的东西很多,可他们都存在着。既然存在可能就有存在的理由,且,你都无权决定他们的命运。既然这样,我的这颗活死牙,就索性把它留在嘴里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