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不辜负坚持梦想的人
——序段怀勇诗集《时光》
文/陈玉福

人生短短几十秋,一路往前一路捡拾,形形色色的人与事鼓胀行囊,沉淀岁月也丰盈过往,有时候随意回眸间,便总有惊喜从时光深处洇透而来,那些久违的面孔蓦然清晰四目相对,让人有种捡到遗落的明珠般失而复得的感慨。怀勇小友给我的感觉亦然。
与怀勇相识差不多小十年光阴,期间一直有留意他的文学创作,以及因着这份爱好所从事的职业。青葱年华到届进而立,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一棵苗木结出累累果实,也足够一个少年出落得沉稳大气。自然,还能够让一段时光变成阅历,让一份情谊累加深厚。本次怀勇出书邀我作序,就是对我们彼此之间忘年相交一场的最好诠释,更是他对自己的文学之路所进行的阶段性总结与凝练的文学化表达。
岁月以相同的方式经过每一个人,人却以不同的方式经历岁月。年轮刻画的印记表现在各个年龄段的人身上有截然不同的意义,正如一株草,一朵云,一个山包,一片雪花,在诗人眼里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涵义。
譬如《十二月的雪》里,他写“雪笑了一天一夜/雪哭了一天一夜。”拟人化的写作,还赋予了雪花以情感,哭得惊天动地,笑得无所顾忌。其实雪哪里会有这么多情绪,不过是诗人把一怀索绪寄托在雪花上借以发泄罢了,偏新颖独特别人想不到。他写落叶更有味道,一改伤春悲秋的沉郁涩滞,写出了年轻人应有的朝气,从落叶里体悟到了时光沉淀:“树叶开始飞翔,开始下降/偶尔回旋着上升/就像离开了故乡,短暂的回望/如果目睹过它,春的萌芽和夏之茂盛/或许就会明白,一片落叶的从容/落叶,在地面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一生吸收的阳光/都吐向了身后的时间。”
这首诗让人眼前一亮,在诗人的心目中落叶只是短暂离开故乡的年轻游子,跌跌撞撞里寻找自我,没有结束只有不断努力,这是多少年轻人的生活写照啊!诗人的情感升华层层递进,面对未知的迷茫和有可能注定腐烂的命运,没有痛哭流涕怨天尤人,而是笑对磨折豁达从容,经历过破土而生奋发昂扬的成长,绽放过绚目葳蕤枝繁叶茂的美丽,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呢?从容的是姿态,更是心态。更遑论,这片掉落枝头的树叶,在生命的最后还把自己一生吸收的阳光还给了世间。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开花落都有此等觉悟,何况是人?人来到世间走一遭,总得留下一点什么才是,最好的铭刻必然是带给别人温暖和光明,照亮身后人的道路。这首诗的意境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年仅三十岁的诗人手笔,其内在精神和思想体现,已经远远甩下一大批拥有年龄优势却依旧无知无感虚度光阴的人。

如果这类诗歌有过于严肃的“嫌疑”那我们不妨来看看诗人轻松幽默的作品,他调侃蚊子写道:“每一次亲密接触/都会留下一些伤痛的回忆/清晨,在鸟鸣声中醒来/我就知道/爱,总会留下痕记/或在身上 或在心里。”蚊虫滋扰我们都深有体会,那些被吸过血的脓肿有多痒痛难耐,对蚊子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厌恶痛恨就有多坚决。在深夜里爬起来打蚊子的经历大家并不陌生,但在诗人的笔下,这番较量变得诙谐有趣,他甚至将其描述得有了爱情的味道,爱而不得恨而无奈,唯有在纠结中苦笑一声翻篇不提而已。年轻人果真是最懂幽默的。还有一点也很难得,通观全书,这首诗是为数不多押韵而成的一篇,具有韵律美的诗歌读来总会比不押韵脚的诗歌更能朗朗上口,为作品提分不少。
一本诗集的体量与容量,是包罗万象的。怀勇诗集里也写到了自然风景与故乡情结,特别是在《故乡的记忆》中,他用真挚的情感和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自己对故乡的记忆和眷恋。
“故乡的记忆/是袅袅炊烟的味道/是那浓浓的乡音/是茫茫的夜空里那一轮远远的明月/是那成熟的麦香/是那泥土的记忆/是那孔温暖的窑洞”我们说故乡,仿佛那是人将暮年才有的感慨。可谁能想到在年轻人的描述里故乡也能如此深邃厚重,炊烟,乡音,泥土,麦香,窑洞……种种物象竟恍如隔世,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诗人,在诗歌里与我们完成了一场又一场忘年交流,让比他年长的人们产生共鸣与共情,这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睿智属实难得。而正因为思想上的成熟,在他的笔下儿时居住的窑洞也便有了灵魂。“这一孔窑洞/烟囱里/没有飘出一缕顺畅的烟/已经失去了人间的烟火/满地掉落的泥皮/是窑洞最后留下的遗嘱/或者作为最后的标志/让人能想起/他年轻时的富足。”写故乡与他乡的感受言之有物立意深刻:“在家乡/每到黄昏/一缕缕炊烟从烟囱里爬出来/调皮的风将它扭弯拉长/宛如牧羊人的长鞭/驱赶身披霞光的羊群。”“在他乡/每到黄昏/炊烟驾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在苍天黄土之间弥漫/将我整个人包裹/任凭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只有身处他乡的游子最能体会,乡愁有时候是一种疾病,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所以,家乡的炊烟是娴静悠然的代表,风儿是调皮的,温柔的;他乡的炊烟则不然,铺天盖地裹挟而来,漂泊异乡的人是沙尘暴席卷中挣扎求生惶惑无助的生灵。简单的对比,就能把乡愁刻画得入木三分,怀勇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诗人的潜质。
诗以言志,歌以咏怀。当下诗歌的现状毫不讳言地讲,叫做“江河日下。”我们的诗人和文学爱好者们尽管笔耕不辍,但只有少数人在认认真真写诗,更多人选择哗众取宠,用禁忌词汇或意象来博取读者眼球,病态诗歌到处泛滥,诸如“下半身派”“屎尿屁派”等等不堪入目的所谓诗歌流派,而且大行其道旁若无人。相对于专门盯着脐下三寸以丑为美的,怀勇这般专注于诗歌创作,坚持正向健康并一以贯之的诗人太少。人的劣根性又常常习惯于用数量上的优势来决定主流,正经创作诗歌的少数人便成了弱势群体,他们不被世界所认识,不屑于用那种有失体面的字眼博取关注,导致诗坛越发凋敝,魑魅魍魉层出不群。这是诗歌的悲哀,更是文学的悲哀!我委实不能理解,写诗歌咏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如果那也能受人追捧,诗歌存在的必要真是值得商榷了。

因此,怀勇寄来诗稿并请我为其作序,我欣然应邀。不为其他,就单是他自小坚持到今的文学梦想,以及长久以来不受外界干扰和诱惑,依然保有一颗纯净正直的诗心,我也不忍拒绝,哪怕他的创作尚显稚嫩。辛稼轩的词句中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剖白,年轻的诗人创作诗歌不免落俗,这是很多创作者的通病,但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和智慧一样,文学沉淀同样需要不断积累提炼,年轻诗人涉世不深,又身处盛世安稳无忧,最大的烦恼也不过为了三餐奔波劳碌,不比战乱离散凄风苦雨的古人那般忧郁痛苦,他们写的愁自然就有为了写诗而夸大或杜撰愁情的成分。毫无疑问这是创作上的模仿,所求者无非是令作品具有深度。我们应当肯定这种实践,很多成功的作家、诗人,起初都是从阅读和模仿优秀读物开始,在一次次尝试与探索中逐渐完善自我,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所以,关于年轻人的创作,我从来都以鼓励和肯定为首要,我想,这也应该成为全社会的共识。我们的年轻一代,不管从事什么样的职业,积累经验的过程就是在迈向成熟、成功,理应给予他们更多关心帮助。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个怀有梦想并为此努力拼搏的年轻人,都值得被尊重。
我特别欣赏怀勇的生活态度,具体体现在诗歌里他说:“写诗,写所谓的迷惘和忧伤/只是想握住/儿时双眸里闪烁的光芒。”这才是诗言志啊!我也很赞赏他对人生的思考,在《风吹父亲》中有:“当风吹到父亲身上的时候/从父亲微微颤动的花白头发上吹过/明显地感觉到风的妥协”的诗句。男人的成长,父亲是最早看见的那支标杆,读懂父辈、理解父辈,最终自己独当一面成为下一代的标杆,这或许就是男人的使命。显然,怀勇虽年轻却已经在尝试,可以预见的是,不久的将来,当他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时,必然眼眸深邃肩背宽厚,将会活成自己的一道风景。我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最后,祝贺怀勇小友的诗集付梓,终于将文学梦想变成现实。也希望他再接再厉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不负时光不负初心。
是为序。
(作者系中国延安文艺学会副会长,甘肃省人民政府文史馆研究员,丝路经济带河西走廊智库研究员,甘肃省作协顾问、第六届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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