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的传承

文/杨馥鸣

1

自幼时起，我便对家中那间最大的卧室满怀好奇。

那里面仅有一个桌子，其上放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与一个烛台，而相框中黑白的照片，是我爷爷。

幼时，他常常离家在外，每次归来皆是满身疲惫。我曾问他为何总是如此劳累，他微笑着抚摸我的头说道：“只为让你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爷爷于我的成长历程中，仅是一个遥远且模糊的形象。父母总是默默地守护 着这个秘密，绝不向我透露过多，既不告知我他为何如此忙碌，亦不透露他究竟 在做何事。然而，伴随年岁的增长，我对爷爷的好奇心愈发强烈。 我开始悄悄翻阅家中的旧照片与文件，试图拼凑出他的故事。

可我却发觉，无论自己怎么忙活都是一无所获。那时的我觉得爷爷犹如电视里的超级英雄，神秘莫测且盖世无双。

我十岁那年，我听到爸爸低沉沙哑着声音对妈妈说“他在行动中牺牲了。”那一刻我大致能猜到些什么，因为自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爷爷。那日，天空灰蒙蒙的，像他穿久了的那件破旧的灰棉袄，仿若整个世界都丧失了色彩。

我听见有人说那个已然化为一抔黄土的小老头不能拥有墓碑，即便有墓碑， 也不会有姓名。我记得妈妈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而我只是怔怔地凝视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的慈祥笑容。那一刻，懵懂无知的我仿佛突然领悟了他的艰辛，亦明了了他的伟大。

2

爷爷尚未有墓碑，但他在我心中已然树立起丰碑，令我心生敬畏。我对爸爸妈妈说，我想当警察。

妈妈问我缘由，我说因为看起来神秘又很酷。

妈妈不同意。

紧抓住时间的衣角一路狂奔至高中，在一个平静的休息日午后，我又对妈妈说，我还是想当警察。

彼时，我的成绩已足以随意报考国内任何一所一本院校，然而我却并无特别向往之校。

妈妈依旧询问原因，我回答道：为人民，心已许国。

妈妈落下眼泪，这一次，她没有摇头。

于是，在高考作文中，我洋洋洒洒落笔，写道：人生仿若一片广袤无垠的海 洋，波涛汹涌，激情澎湃。我写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着一股未知却无法阻挡的洪流，犹如此生抱负，生来不凡。

从此，我如愿以偿考上了警校，穿上警服，戴上警徽，带着无人知晓的爷爷的荣耀，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愈发扎实。

寻常人所拥有的因日常琐事而产生的烦躁，因困于情感而产生的焦灼，在我 心中都算不得什么重大之事。 因为将目光放至更远处时，所在乎的事情，亦在远方。

3

人渐渐到了而立之年，我开始理解了爷爷那时所说的话，我常常幻想着当年那个小老头的模样，做着自己心中认定最为正确的事情。

我亦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幸福美满，可我依旧要外出执行任务，带着那始终无法消散的劲头，守卫那片有我们的付出，就能变得更加安定的疆土。

今年，我的儿子已然十二岁，想必已长成小大人模样。

我与妻子早在婚前便购置了房产，我与妻子各付一半房款，房产写的是妻子的名字。

而不变的是在我家那最大的卧室里，依旧有一个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与一个烛台。 桌子上立着的相框里还是有一张黑白的照片。

那个人眼熟却又陌生，却不是我的小老头。

妻子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脸蛋，把他带到照片前。

“要和爸爸说什么？ ”

儿子从妻子怀里跳下来，正色严肃。

“爸爸！我期末考了双百！还有 ……我想当警察！”

作者简介：

杨馥鸣，河南安阳人。番茄小说签约作家，曾荣获十五届青少年冰心 文学预选活动一等奖，目前就读于河南大学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在兼顾学业的同时，坚持创作，不断追求文学梦想，其作品风格独特，深受读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