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杰作——泌阳岩画
作者/姚兰洲
豫南大地上横亘着莽莽苍苍的桐柏山脉和伏牛山脉,在它们的结合部有一片宁静的山地--泌阳县羊册镇北五公里处擂鼓台山区。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因此前发现新石器、青铜器年代的岩画而石破天惊,震撼了考古界。一时间,专家、学者和游人纷至沓来,引发了人们由衷的赞叹,此处岩画内容丰富,形式各异,除人们熟知的凹穴外,还有石雕、石刻岩画至今默默无闻,不为人知。深秋时节,故地重访,所见石雕、石刻岩画,虽然凿刻原始、古朴,但先民们杰出的创造力,令人叹为观止。
神石龟
远离了喧嚣的县城,透过车窗远远望见北山淡淡的山峦,免不了有点怦然心动。吃顿饭的功夫,来到了海拔两百余米的擂鼓台山脚下。眺望山顶,只见蓝天白云下,两只苍鹰盘旋,突兀的岩石似只申颈仰首的乌龟。
沿着长满荒草、酸枣树丛和无名野花的山坡而上,再登上两米陡壁便是山顶。顶部呈椭圆状,中间微微隆起如锅盖。它的东北处矗立一根色泽黝黑的石柱像龟头。龟头朝东,南北两侧一双对称的凹穴似龟眼;从龟头向南26余米处一块三角石是龟尾;龟背四周的独立石似龟脚,整座山顶像只活灵活现的乌龟。
面对石龟,一时让人困惑不解。我曾在博物馆内见过新石器时期古朴、雅致的玉龟,也在皇家陵园见过力大无比的负碑赑屃,但从未见过擂鼓台山这样如此庞大的石龟!这是何时雕塑?石龟头部两侧杯口状凹穴是典型的中原岩画,此类型岩画已被科研者利用交叉断代法和微腐蚀分析法测出年代为新石器、青铜器时期(见2012年5月26日《大河报》)。如此算来,这尊石龟年代可谓久远,可以上溯到遥远的氏族社会。
先民们又为何不殚辛勤地塑造如此硕大的石龟?或许是原始氏族的族徽。古典《国语》讲:“我姬氏出自天鼋”。考古大家郭沫若考证:“天鼋二字铭文多见,旧译为子孙,余谓当是天鼋,即轩辕也”。王大有先生(《中华龙种文化》的作者)进一步解释为:“乌龟就是天鼋也就是轩辕氏族”。由此推测:擂鼓台山上的石龟似是黄帝的标志--族徽,是黄帝族祭拜神龟的遗物。试想:每逢祭日,附近的祭民如潮水般地涌上擂鼓台山坡,排山倒海地跪拜,呼风唤雨般地祈祷,祈求神龟保佑家族繁衍、人丁兴旺。顿时,这里成了他们心中无比敬仰的圣地。
也许是镇山辟邪的灵物。典藉中有龟可兆吉凶的记述。据《礼统》记载:“神龟之象,上圆法天,下方法地”,“明吉凶,不言而信”。是说龟甲隆起象天,腹甲方形象地,是个缩小的天地,具有沟通人神天地,预知人间吉凶祸福,具有逢凶化吉的神力。民间也有龟(玉、石、木雕)可镇魔辟邪的传说。相传从前擂鼓台山上住着一位神力无比的龟仙婆。她见山林野兽时常出没肆虐人畜,心中大怒,口念法术,凌空抛出手杖,只见“嗖”的一声,眼见一道火光直冲山下,落地如雷轰鸣,惊天动地。刹那间,野兽化为奇石,从此这里的人们过上了安宁日子。时至今日,原有的老虎石已毁(老虎石旧址仍在),山羊石也被搬迁(现摆放在华山脚下水泥厂院内),唯独山上的石龟和山下的龟仙婆手杖石依旧矗立在擂鼓台山西南山麓,伴随着美好的传说,受到当地人的保护,借其镇魔辟邪,免祸消灾。从古典记载和民间传说中可以窥视出擂鼓台山石龟似是远古时期的祥瑞之物--镇山之法宝。
一阵风拂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环视山下,群岗簇拥,碧水环绕。瞬间,一种既遗憾于昔日拜龟盛景不可见,又庆幸逢盛世神龟献瑞的心情油然而生,正是:献瑞神龟屹山巅/吞云吐雾数千年/雄姿闪现世人惊/喜兆社稷国运健。
祭祖坛
擂鼓台山西南方千余米,有一座海拔两百余米的独立小山一一徐山。午后的阳光下,反映出黄绿色宝石般的亮点,酷似金字塔,山北坡悬崖上,耸立着两块巨石,本地人称其为“旗杆窑”,疑似祭祖坛。
下擂鼓台山,有铃铛作响,循声见一老人放牛,他指着徐山上兀立的两块岩石说:“那儿就是‘旗杆窑’,听父辈说,村里不生孩子的夫妇,趁着天黑摸摸石窑准会怀孕。生男孩要送旗杆,取椿木丈余,一头削尖,穿个小方盒,插进‘旗杆窑’内,算是送旗杆,也叫还愿”。老人此番话,无疑为“旗杆窑”增添了神奇色彩。
刚爬上徐山北坡悬崖顶上,“扑棱”一声,两只野鸡从草丛飞起,冷不丁吃惊不小。扒开结着稀疏红果的山楂丛,见一根一人高,一合抱粗的石柱,顶呈冠状,中间有穴如碗口大,很显然这就是老乡说的“旗杆窑”。它的北侧是一堵石壁,高两人有余,如碑壁立。壁面上赫然刻着一幅人像,高60厘米,远看像葫芦,近看五官齐全,膀大腰圆,双腿直立。它虽勾划简陋、原始,但不失庄严、神圣。石刻人像画面朝东,前面是空地,地面是青石板,东西长4米,南北宽3米。石板上面凿刻着五枚大小不一的凹穴,大如杯口,小若银元,呈参星状分布;石板北侧是四五米深的悬崖,南侧堵塞着一块数十吨重的巨石。从险要的地势和隐蔽的地形中,足见这是一处极其神秘之地。
这里既有抽象型凹穴岩画,又有具像型石刻人像岩画,种类之齐全、创意之丰富、画艺之质朴、保存之完好,实属罕见。惊喜之余,这些岩画究竟是什么时间所制?又有何用?一时令人费解。
眼前的“旗杆窑”,体状象“且”字型,顶有穴,学者称此类石体为男女两性同体的“石祖”,属于新石器时代的遗物。这类石体在外地已有发现,如在新郑市境内古韩国太庙出土一尊石碑,通体呈“且”字型,中间一圆洞--“子孙窑”,专家称它为祖石碑,是五六千年前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社会演变时期“两性同体崇拜”的产物(相当于黄帝时期,该碑现竖立在黄帝故里祠前)。依此类推,徐山“石祖”似和古韩国“祖石碑”一样,为同期同性质的石体,即五六千年前先民两性崇拜的遗物。难怪老乡说“旗杆窑”是块求子灵石,原来是一块千古文明传承的瑰宝!
石刻人像及其前面的凹穴岩画似是“石祖”(旗杆窑)岩画内函的不同表达方式,同样具有“两性崇拜”的文化内涵。究其原因:一是凹穴代表女姓生殖器崇拜。据原苏联世界著名考古专家A·H.·奥克德科夫认为:凹穴是“生孩子的母体标志”;岩画研究学者、考古学者马宝光多年考证认为,凹穴代表生殖器崇拜。人类在漫长的洪荒野蛮年代里,经过不懈探索,终于由自然崇拜、动物崇拜、发展到女性崇拜,首先摆脱了蒙昧,点燃了远古文明之光!二是人像岩画代表男性。从人像画面上来看,勾画简单、笨拙和幼稚;刻画浅显,边沿毛糙,显然是非金属所为,应是硬质石具所制,似是新石器年代遗迹。从人像所处位置来看,人像被凿刻在4平方米的壁上,突出的位置显示其地位显赫,这正是男性人“女娶男嫁”的从属地位演变为“男娶女嫁” 的标志。它从此宣告了一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时代的结束,一个按父系血缘关系组合的全新文明社会的诞生,是人类发展中一次空前绝后的飞跃!从他威风凛凛大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态来看,窥视出他曾经是一位率众追逐野兽、拓荒播黍御敌抗灾的男士族首领形象。由此可见,徐山石刻人像、凹穴岩画无疑是先民的祭拜男女祖先的遗迹,是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阶段“两性崇拜”的罕世之见证物。
人事沧桑,岁月变迁。尽管昔日狂热的祭祖之风早已不见,但是手摸着“石祖”、“人像”和“凹穴”岩画,仍然可以体会到当年祭民对祖先的虔诚崇拜,和渴望得到先人呵护、赐子降幅的强烈心愿。同时,也真切感受到这是一处无与伦比的远古祭祖圣地一一祭祖坛。感动之余,口念小诗一首:登临祭祖坛,追思人祖根/祭风随云去,古迹遗至今/祖魂昭日月,恩泽天地存/国昌思渊源,莫忘先祖恩。
"当,当……”隐隐约约从深山庙里传来了钟声,猛回首,夕阳下,擂鼓台山、徐山金光闪烁。这座蕴藏着厚重历史的山,每一根石柱,每一枚凹穴,每一幅图像,无不闪耀着先民们智慧的光芒,记录着一段瑰丽的历史,代表一个璀璨的文明,一种神圣的传承,更是一个永远解读不完的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