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上那锅炒米汤
知 蔓
“大集体”时,到了麦收时节,生产队的场院里,总是飘着炒锅米汤的香味,小孩子们都跑到烧汤的周婶子跟前转悠。一块白毛巾包在头上,一身洗的泛白带皱的蓝衣服,一双手工做的方口布鞋,是周婶的标配,她右手拿一大黑勺子,左手扶着门框,站在场院南棚门口,扯着嗓子吆喝:水~开~了。
周家婶子大高个,总是看着她慢悠悠的,所以队里派她专管烧水。麦收时节生产队里的劳力出坡干活,上午要有专人送米汤去坡里,给干活的社员喝,炒锅米汤消暑解渴,是那个时候麦收季节最好的饮品。
生产队里那口大锅,支在废弃多年的牛棚里,四面透风,屋顶半间露天。专门负责烧汤的婶子,她有时炒小米,有时也把刚割到场里的麦穗头割下来放在簸箕里,戴上一只手套用力搓麦头,搓一会用簸箕簸簸糠,搓好后再上锅炒,炒的麦粒上微黄还带点糊花,这时麦香四溢,馋的我们直咽口水。大多数孩子都是被这香味“诱”到大场院里去的,理由也很说得过去,大半天没看到娘刚想她了,俺是来找娘的。
大约九点左右水就烧开了,大人们拿大瓷缸子去舀上水,放一边冷着,婶子再把要送到坡里的几只水桶装满,水上边还要放上两根洗好的高粱秸秆子,防止送水的路上颠簸,把水“光得”(撒)出来,把热水桶放到一边用锅盖子盖上,刚开的水要冷冷不能直接挑,太热了容易烫着伤人,要半小时后再上肩,挑米汤的大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女社员,生怕她们脚不稳时发生意外。装满桶后锅也快见底了,小孩子们就盯着锅里的那点没被舀走的炒锅米水,其实,这也是周婶故意留给孩子们的,他们都眼巴巴的等着“这一口”呢!周婶子这个时候故意慢悠悠的把稠米汤,舀在一个大瓦盆里搅拌着凉一会儿,然后再均匀的分配到生产队里那些打了几个豁口的大黑碗里,我们总是急不可待的想去抢米多的那一碗,看到孩子们猴急的样子,她一个劲的吆喝 :“别抢别抢,冷冷再喝,冷冷再喝 ,别烫着,别把碗打破了,谁把碗打破了,就把谁留在场院里看着晒麦子!”每当听到这话,我们都会按捺住兴奋,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只黑碗,怕碗里的米汤撒出来,也怕打了碗要看场院,然后,慢慢品尝那地道的麦香 ,当然也有心急的,不是汤撒了,打了碗,就是让热汤烫的原地跺脚、打蹦!
那时印象最深的是,送水的邻居姐姐因为体力不支,或者技术不好,在路上磕倒把水桶弄洒了,她无奈的又回到场院里重新装水,因为第一锅米汤已分完,周婶只好重新生火,一边烧水一边说,“洒了水没有事,别烫着就行”,挑水的姐姐听到这活后,往往会坐在麦裹子上哭。
周婶很慈善,她有仨个儿子,没有闺女是她的遗憾,所以看到小闺女她总是笑哈哈的说,“跟着我去吧,给我当闺女!”因此,小女孩们看到她时也总是会躲在娘的身后,恐怕被她抱走了。但却都跟她很亲,毕竟,只要她在场院里,是肯定会有米汤喝的!
作者:知蔓 《北方美食在线》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