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瀑布记

                  海青

     余孤陋寡闻。壶口距吾乡不足百里，竟浑然无知。

    稍长，始远游。一日，自延安返乡途中，车盘旋山道间，有声訇然。初如猛鼓，千夫挥槌，惊天动地；又如暴洪，万壑奔流，摧枯拉朽；及近，如山倒，如海啸，如迅雷排空。吾懔懔然。座中人云：龙王辿是也！

     龙王辿，乃壶口俗称。幼尝闻此处潭深水险，秘不可测，童稚顽皮，大人常叱之曰：扔汝龙王辿！儿噤声。今至此，吾兴奋不已，抬眼望去，两山之间，一水北来，山势巍峨，水波浩荡，至一洞处，忽然踪影全无，只见黄雾腾起，巨浪滔天，轰雷掣电，膜破欲聋。正待细瞧，车已拐弯，数里之远，声犹在耳。初识壶口，如睹美人，匆匆惊鸿一瞥，不免兴味索然。

   壶口，天赐美景于吾辈也。《尚书禹贡》、《水经注》等历代文献多有记载，清宜川知县吴炳亲历考证，辨错纠讹，秦晋峡谷，黄河“上流宽广，至此收束归槽，如壶之口然，故名。”长久以来，因地处偏僻，舟车莫达，除探险行旅贩夫走卒外，鲜有人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壶口瀑布渐受关注，驰誉天下。余曾数度登临，亲睹芳容，雄奇风光，世无双尔。余观夫壶口胜景，在乎断崖飞流也。神禹化龙，疏浚导河，龙足怒蹬，百仞深坑；龙尾猛扫，十里长槽；峡宽谷深，滥觞横波，浩浩汤汤，忽入罍瓮；石裂嶂崩，一失足成千声吼；湍激浪狂，百溅星化万里烟。观者莫不魂悸魄惊，不寒而栗。

     至于晦明变化，景色殊异。寒冬日，悬瀑处冰峰倒挂，雪柱林立；暖春时，峡谷里凌汛频仍，浮冰满溢；雷公降雨，泻浊浪翻滚有势；旱魃作妖，漾清波涸瘦无声；水石相激而烟雾升，光影交合竟霓虹成；吼雷震耳顿使神情振奋，飞珠溅玉不觉衣襟洇湿；舟楫舍水能在地上行船，纤夫登陆敢于岩下引缆。…… 天造地设，鬼斧神工，万千气象，美不胜收。

      丁卯年九月，中学同窗史兄现亭执掌宜川旅游，曾持壶口瀑布长期规划询余，余赞许有加。三十多年已过，擘画蓝图逐一实现，甚慰。而兄安在哉？！唏嘘不已。

有诗曰：

峡长堑深一线开，

黄流浩荡破空来。

狂龙涎吐千寻浪，

猛虎鼾呼万壑雷。

蔽日冲云魂魄散，

崩山裂岸朽枯摧。

清风明月海天梦，

奔涌咆哮痴不回。

        甲辰年五月初一于西安

张海青:大学退休教师，喜诗文，

曾任西北大学出版社总编、

陕西教育报刊社社长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