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作者:曹解路)
天人合一给我发过来马小波写的《我的父亲》,触动了我的神经,我也写写《我的父亲》。
多年来,我写过纪念我母亲,纪念我的外婆和舅父,纪念我的老师,甚至于村民,但从未写过父亲。
时间过的真快,父亲离世已十多年了。过去的恩怨早已消逝,还是写写父亲吧。我很小就恨父亲,想自己父亲是个农人该多好啊!十三岁那年,父亲遗弃了我母子。小时候,他从未抱过我,没有亲近过我。有时他回家,指令我去张房老汉处买一种“大前门”纸烟,有时叫我到潼关叔家果园买梅李。听母亲说,我曾经有一个姐姐叫维维,父亲爱我姐,但姐姐若引我到学校,当时任校长的父亲就很生气。家中有祖父、祖母、叔父,我是头首孙子,祖母为我到顶天寺去戴了疆绳,说明小时我是很受宠的。但父亲对我冷暴力,见不得我。我未上学时,用麦根作耍演戏,父亲看后,生气地说:“长大没有出息!”用脚踩了我的麦根。他从不骂人,也不打人,我却害怕他。
一九六一年,母亲领我去泔河工地寻父亲。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告诉我父亲与她离婚了,母亲哭,我也哭。因为我母子到他办公室遭到他的大声斥责,白眼翻我母子,从此我就开始恨他了。父母离婚后,我由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子变成一个贫苦不堪的穷汉娃,尤其是当年正是灾害之时。我没见过父亲骂人,打人。但离婚后,八月一个月光的晚上,他和我母亲闹了,母亲软弱,只是哭,而父亲竟然用粗鲁不堪的语言骂我母亲。我气极,不顾年龄小,用灰扒去撵打父亲,他气极夺走灰扒,并未打我,气愤而走。后来一个下雨天,家中无柴无粮,我冒雨赤脚寻到裴寨公社与他要钱,他想打我,我抓起一把泥向他打去……一九六四年祖父去世,父与其妻回家,我跑去打他妻,被我十爸拉住,给祖父送埋时,十爸一直拉着我,怕我闯祸。 我也是个不省事的,强行推走父的自行车,他上班步行。他给村人说:“解路是个土匪。”后来他去泾阳社教,我给工作组写信,指责他不抚养儿女。他后来质问我,谁让你写的,我说与他人无关!村中人称他为陈世美,加之我处处与他作梗,他的处境也很难堪。文革开始后他被红卫兵挂牌游街,我很兴奋,回家告诉了母亲,不想母亲训斥我道:“你的大对你不好,但他是你亲大,你狂啥?作为干部,你大是个好干部!”母亲如此贤明,令我惊叹。后来我也出了事身陷狱中,父亲当时也坐牛棚。三个月释放后,他仍未解放。于是我在村里磨面,当记工员,去宝鸡做工。一九七一年,父亲尚未解放,但他人脉广,对我一位兄长说仪表二厂厂长是他的相好对近,想让我去二厂。我对兄长说,你告诉我父,凡他叫我干啥,我就不去。兄长批评我太记恨父亲。
一九七二年底,我去了焦坪煤矿。父亲几次来信,我未复信。有一天,他突然来矿,当晚我与父亲打对睡在床上,这是我一生与父亲最为亲近的一次。那晚矿上炮声隆隆,单身楼上喝酒猜拳的,父亲那一晚翻转难以入眠。一辈子在行政单位,怎么能承受如此嘈杂的环境呢?所以第二天早上就离矿了。
那晚,父亲说他过去对不住我。我是个软心肠人,为此哭了。我对父亲也说,自己过去做事过甚。从此略有联系,但芥蒂仍未消除。后来我平反了,又入了党,父亲也很高兴。
父亲总是攀髙结贵,为我订领导干部的女儿,后来她参加工作,把我抛弃了。我觉得,还是农家女质朴。一九八二年,我调回礼泉,后在法院上班。父亲有时来法院,我与他略谈工作情况。对于父亲的过去,我知之甚少。听我的高院长说他与父关系密切,他的工作亏父亲帮助,不然他就回老家了。高说:你父算是地下党,解放后在组织部工作,为你父配有通迅员,你父亲提拔了很多干部。其实高说的我略知一二,后父亲被人告状说整过王育英,被开除党籍,后父亲申诉,又保留党籍。父亲先后在史德公社、泔河工地、裴寨、骏马、昭陵、建设银行、交通局、物资局等单位担任过干部。我在法院期间,有些老干部常说他的好处,我听到只是置之一笑。父亲在文革被某人从台上踢下,摔的父鼻口淌血,我听后很是愤怒。后来此人竟然对我说,听说你恨你父亲,我曾经将你父踢下台。我说:“他终究是我生身父,你都不怕遭报应!”后此人还不知趣,有一亲戚债务案竟然寻到我。我并非君子,曾经为难过他。然而父亲宽宏大量,那人为了提升,给父亲提上礼物,求父亲不要说他过去的错事。父亲说:“过去了就甭提了,我不会挡你晋升之路。”后此人很快就髙升了。
我在法院工作,父亲从未提说过案子上的事,不干扰我办案。后来却因王育英一事找我。这王育英,原来是礼泉县解放初期的县委书记,因其侄占领其庄基诉到法院,但很快就了结。还有一件是孔德英诉其妹遗产继承,也很快结案。后来我才知道,孔是范森妻子,范是父亲的老领导,解放前都是地下党。范解放后任礼泉组织部长,后来去新疆工作。
二O一三年五月二十四曰父亲去世。县上派员参加追悼会,当年的通迅员也来了。由我宣读后辈悼词。不知道是谁写的,大多溢美之词,我反感,删了许多不实之词,很快就念完了。过后,表嫂说,你妹哭的多难过,你眼上连个湿点都没有。我明白父子无情,后来听说他做了些好事,尤其是帮贾彦虎老师写文章,但终究是听说而已。至今父子无合影,家中也无父遗像,遗憾又惭愧。
对于父亲的特长我从未提及。其实父亲的文字功底强,比我叔父写东西再上。虽然叔父是人民日报记者,但他不胜他哥。父亲的字也很出特,他的同学曹伯庸都夸过他的书法,只是他不愿意在这方面发展。当年他给我来信信封,矿政工科干部拿去效仿。但我却不愿提及,因为他断文识字,就瞧不起我的母亲,去寻一个名门望族的女人了。
我想起一句戏文:“国王家女儿学下贱,作出事叫人下眼观。……”
父亲曹凤翙,生于一九二八年,八十六岁病故。父在政界工作如何,我知之甚少,由知道的人去回忆吧。
二〇二三年十二月一日
注:
曹解路,男,1950年生,礼泉县法院退休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