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往事——压井·
吕复清
八十年代还没大包干以前,三百多户的村子里仅有两座井,一座在村里的南部,叫南井。一座在村西,虽然村子不大,但也崎岖不平,要沟有沟 要崖有崖,村西由于距离村东有点远,大约一里多地,我们习惯称村西叫小西庄。
我家住村东,门前一颗大白果树,据老辈人讲,村子还没有形成时就先有的白果树,吃水都要去南井去挑,每天早上,井台上都是男男女女忙碌的跳水人。
八三年村里实行了大包干,分田到家包产到户,大包干以后慢慢地流行起了一个新物件——压井。
一个圆圆的铁筒,倒入一瓢引水,反复压动长铁杆,一会儿井水就哗哗地被压吸上来了,再也不用去南井挑水了,也没有了摆水时不小心把水桶掉进井里那种被人嘲笑的尴尬了。
在当时的农村,压井可是一种高大上带有神秘感的物件,一般家庭还安装不起,一是没钱,二是买不到合适的压井配件,特别是活塞外壳,能安装一套压井在天井里,那都不是一般的家庭。
我爹当时是村里负责磨坊记账还负责开柴油机的,大包干以后,我家分到了磨坊的柴油机和粉碎机。维修柴油机淘汰下来的旧缸套,恰好就是压井的外壳,尺寸也刚刚好,非常合适,我家的压井就是用旧195柴油机缸套做的。
压井刚刚做好那会,根本不用引水就能把水压吸上来了,左邻右舍都兴冲冲地来挑水,来挑水最多的就是东邻修叔家的婶儿,婶儿个子矮矮的 ,村里人都喜欢跟她打趣开玩笑,我那会年轻不懂事,也常常捉弄婶儿,现在想想还有点对不起她。
每次婶儿来挑水,我提前把圆筒里面的止回阀拿出来,这样婶儿就压不出水来了 ,婶儿知道是我捉弄她,一边喊着我的乳名骂,一边追着我打,我一边跑一边嘿嘿笑,打过了闹过了,我再老老实实把止回阀给安上。
修叔家境贫寒,夏天我俩一块躺在我家门前的石板上乘凉,修叔看着我家门前的柴油机打量了好久,我打趣地问修叔:叔,你看那台机子看了好久了,不如送你吧。谁知修叔嘿嘿一笑:我不要,我只要那个圆筒,好做个压井……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能做压井的圆筒,就是修叔最大的憧憬最大的期盼,我泪目了……
等我上到初中二年级,有一节讲的是大气压强,男物理老师孙老师为了让我们加深对大气压强和压强的单位帕斯卡有印象,特意拿压井举例。
他说压井的结构很简单,其实就是一个往复运动的活塞,活塞下面有一个单向止回阀,利用大气压强的作用,慢慢地把最多十米深的地下井水给抽上来。
孙老师还让我们礼拜六回家拆下压井,仔细看看里面的配件结构,既加深对大气压强的印象,也能慢慢学会自己维修压井了,同时强调大气压强是初中考中专,初中升高中的必考内容。
我礼拜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拆下压井,主要就是看看里面的活塞和止回阀我爹到底是用啥做的?
我拿扳子钳子一顿忙活,终于拆下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活塞是那种古老的水车上的铁圆盘,圆盘焊有一截长三十公分拇指粗的铁螺丝杆,一片圆形厚厚的黑橡皮垫压在圆盘下面,螺丝杆上还拧有螺帽 。止回阀则是一根十五公分长的铁杆,上面焊接一个带有黑色橡皮垫的小圆盘,随着活塞的上下不停地压缩,止回阀也一张一合,把圆筒里面的压力越压越高,井水就慢慢地被大气压强压上来了。
在冬季,压井由于是封闭的,所以井水也不结冰,压出来的水还冒丝丝热气。每年的冬季,公社都会组织很多村里的男女社员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农村人俗称打坝,邻村赵家村好几个男社员打坝住在我家里,男社员们都很年轻爱干净,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哗哗哗地压水洗脸刷牙。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压井流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被潜水泵和外置自吸泵代替了,现在压井基本上很少见到,只能在抖音快手短视频里面能见到,那也是对压井的一种怀旧一种思念吧?
毕竟压井见证了大包干刚开始的那段历史那段岁月,也陪伴我走过了少年的美好时光。那时我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而今已是饱经岁月沧桑的中年大叔了,时光荏苒,岁月不再。
再见了,压井,再见了,我的少年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