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安处
文/董会苹
宿舍外的樟树上,一只鸟儿清嗓高歌,将我拉出睡梦。此时太阳惺忪着睁开眼,虎头虎脑地俯瞰这缥缈的世间;月亮的些许婀娜仍未褪去,浅浅遥挂在空中;地面残存的水痕,斑斑点点,似那嬉戏离去的孩童;门口的玉兰花与风儿邂逅,留片片素雅的瓣儿作快乐的证据。
我木然地看着窗外,木然地洗漱。灵魂早已被抽离,空荡荡的躯壳上了发条。如游魂一般在校园飘荡,马不停蹄地赶课,我早已厌倦这日复一日的虚无。人群的沙流即将湮没我,我只好顺势一拐,隐入一条小径。
一片乔木林包裹着小路,似一个小岛独立于此。与外面世界的嘈杂纷扰有着天渊之差,这里静得可怕。我听到瓢虫舞动翅膀,欲翩翩起舞;我聆听土蚕与泥土厮杀,看谁赢得漂亮;我听到残叶的呢喃告别,而后投入新的怀抱;我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跳打着节拍,规律地在胸腔跳跃。这是一片拥有魔力的静谧圣地:高大的树木心甘情愿地为她遮风挡雨,隔绝一切喧嚣;幽幽小径规划着她独特的美,青青小草为她编织薄袜;土地里的湿气恐慌地逃窜出来,却偶遇被打碎的阳光,只留下惺惺相惜的喟叹,着实有一番韵味。
这里确有魔力。现在,她施展魔法,变幻出那柔韧有力的丝带,飘逸地画出曲线,紧系我的脚。不经意间,我已坐在石凳上。石凳有上浅浅的流纹,流露出往昔的曲折与苦楚,又书写往后的平淡与浪漫。静静时,人总是充满活力的,无限遐思。
坐在石凳上,清凉透过身体,浸入骨质间隙。反手掏出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拜读起来。在文化的碰撞中,在历史的悲鸣里,在长途的跋涉中,在对遗迹的敬意中,先生内心最终是归于平静的。“不管是春温秋肃,还是大喜悦大悲愤,最后总得要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回归于历史的冷漠,理性的严峻。”丝丝清凉并未止步于骨质,而如藤蔓般蔓延至心头。此刻,在这幽幽小径中,在这世外孤岛上,我竟感受到一丝平静,也开始理解先生的“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
思绪涟着清波,圈圈困顿与烦闷散去。何曾想到昨夜的我还被铺天盖地的迷茫、压力撕咬得奄奄一息?惘然遗憾的过往,抓握不住的此刻,迷雾重重的前路,每况愈下的身体,年少无知的无奈,成熟长大的无能为力,世事纷扰的恐惧彷徨……已没有一丝空气能透入,我几乎要因此走火入魔!却不想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漫天的烦闷得到净化并消失殆尽,我得以喘息。
了却往日燥意,整个人都是鲜活的。看着周遭的环境,不禁想起古人笔下的快活:“曲径通幽,小阑斜护,水天薄暮人家。”“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声”“石室人心静,冰潭月影残”“胜致通幽感,灵泉有虎掊。”似乎诗人们途经的幽静处总有泉水琴声作伴,此处虽无泉水琴音相和,竟也有了一丝千百年前的静谧与神圣。
古先贤们常常在一条又一条幽径掩头深思,或许这样能令他们头脑清醒,诗兴大发。他们思寻些什么呢?也许,他们在思索如何入仕为官,大展宏图;或者是避开喧闹冗杂的世道,守护内心的一片净土;又或者是如何驱散满身戾气和忧愁,求得乐观豁达之心境……无论如何,他们是在思考的。也唯有在静静地思考中,他们才能寻觅到自己。
周遭的发展似盘流沙,你越发挣扎,越发烦躁,陷得愈深陷得愈快,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倒不如在某个闲暇时刻步入一条幽幽小径,隐入某个安静的角落,细嗅空气的味道,静听鸟的鸣啼,轻抚垂落的花瓣,感知生命的脉动。这小径会无限延伸,直达左心房。而后,她在那里呢喃:静下来,慢下来,静下来思考,静下来阅读,静下来审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幽幽静地,连通心田和纯粹的生活,细细寻觅至最后,变成了建筑师,在这片净土上建造起心安。风平浪静时,回归自我,埋头深思;风雨欲来时,无惧风雨,昂首向前——不管是春温秋肃,还是大喜悦大悲愤,最后总得要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
岁华空冉冉,心曲且悠悠。我心安处,在幽幽静谧处,在细细思索中,在茫茫书海中。你,亦是。
作者简介:
董会苹,云南曲靖人,大学本科在读,喜欢能传递温度,透视生命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