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花袱布
作者‖徐志赓
这还是头些年的事儿了。
春与秋新婚燕尔,甜甜蜜蜜,娇娇滴滴,武断刚愎,使小性子儿,大男子主义,反正一切都处在磨合期中,离开“七年之痒”连个零头还算不上呢。
住在小县城爱巢新窝里的这小两口子,这一日是周六,俩人刚看完晚场电影,疲惫地回至家中。春就一头倒在眠床上了。
“累死我了!”春娇滴滴地对秋喊,下命令似的:“饿死我了!快烧点夜宵给我吃吃。”
尽管秋同样是累、饿,但他对新婚妻子,时下还得取“怀柔政策”,逆来顺受。于是秋就踱到厨房。
厨间只有一碗剩饭、一个鸡蛋。秋就高声嚷:“只剩饭和蛋了,烧什么烧?”还用力敲了敲锅铲。
春闻声大喊起来:“嚷什么嚷,动动脑子吧。”又补上一句:“你就不会蛋炒饭吗?!“
“饭有一大碗,鸡蛋才一小个。是蛋炒饭还是饭炒蛋!”秋大男子主义劲儿上来了,对春也没好气起来。
春躺在床上,仰天八叉,听出秋话中的不对头,她性子腾地上来了,连珠炮似地对老公嚷开了:“不愿烧就不要烧!发什么火!当然是蛋炒饭了,哪能叫饭炒蛋!死心眼······硬抬杠,猪脑筋·····”春得理不让人,骂起老公来,两片薄嘴唇好像一点都不费力。她一挺身坐起来。骂骂咧咧,似乎要赶过去与老公干仗了。
秋也是个愣头青。他感到“教妇初来”之古训,觉得不能在新嫁娘面前败下阵来,否则,以后就事事被妻子占上风了,他如何做个大男人?
“不烧就不烧,谁饿谁就自己烧!”
“好啊!你个白面狼!负心汉!······”,“当初求我的时候,只欠跪下来求我了,现在,叫你烧点半夜点心,你就烂心不甘意了······”,“好好好,我不过了,你不情愿的话,我俩干脆分手吧,离了算了······”春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是一点都不顾及后果的,连这样的绝情话都从她的口里一下子吐出来了。当然,秋这个头脑简单的人,也不肯让了。他头上青筋突露,咬咬牙,同样吐出了一句不理智的话:“离就离,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走快走,把你自己的东西卷起来带走!······”
卧房里传出了妻嘤嘤的哭声,春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十分伤心。
······
许久,秋心头的气平息了下来。他感到自己是有点过了,正自疚着不该讲过头话、绝情话。想过去对老婆讲句好话,赔个不是。他朝房间一探头,只见——
这时,春已停止了哭泣。她正将一块大方格花袱布平铺在床上。花袱布是当地的风俗,是新嫁娘的陪嫁,大大的,方方的,可以包裹许多物件。春的这块大方格花袱布是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织成的,凝集了她的深深情意,也蕴含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和憧憬。这块花袱布还从来没用过,更没有水洗过。春就这样一直坐着,坐着,直到秋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秋已承认了自己的不是,也知道妻子这时心里正翻腾着。但秋是个“顽主”,在这关节头儿,他还会故意激春,他嘴角带着俏皮神劲:“怎么啦?还不赶快包起你自己的东西离开这儿······”
这时,春哀怨地用一个小手指儿摁了摁秋的脑门,断断续续地,轻轻,温柔地对秋说“你呀,······快躺到这块花袱布上去吧·····你才是我最可宝贵的东西呢,我要包起你,卷起你来,将你和花袱布包裹一起带走······”
“扑哧·····”两人破涕为笑,重归于好。
这时,窗外的月亮偷偷地躲进厚厚的云层中去了。
2024年6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