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老乡亲脱粒忙,
远看场上尘飞扬。
玉如麦子入仓后,
户户皆闻新面香。
二、小场和大场
有了场,麦子秸秆便有了堆放脱粒的好去处。
麦子黄得很快,成熟后易脱落,因此九成熟的时候便要收割,然后运到场里,直接畅风日晒,麦穗继续吸收秸杆里的营养和周围空气中的热量,能够成熟得更好。
如果忙于收割,下来无法进行场上作业,也可以将场上麦个子压垛,麦个子挤压在一起,内部发热,也有利里面的麦穗继续成熟,又无淋雨之虞。
场面的存在,有利于麦个子充分摊开日晒,然后用石磙进行碾压,在较短时间内集中进行脱粒,缩短入仓时间。这是手工打麦所不能比的。
反复碾压过的麦秸,柔软绵和,适口性高,更适合作牛马的饲料。易燃且充分,用作灶火,属于软柴,火候更易控制,作出来的饭菜更香。
最后,大量的麦秸不用拉回家,而占用大量地方,而是直接搭成蒙古包式的麦秸集子,并用麦草搅拌过的软泥糊顶以防雨,然后慢慢使用。
麦场的出现,是农民的一大发明,充分体现了父老乡亲的聪明智慧。
麦场不仅用于小麦的收获,而且可以用于大麦、油菜等夏收作物,以及玉米、稻、粟、黍、粱、芝麻、花生等夏收作物的收获等,因而是农村的常用常存之物。
所以,麦场连同堆放的麦秸集子,是传统乡野生产生活的内在组成部分,构成了传统农村的特有景观,反复出现在传统的文学作品里。
例如,清代蒲松龄著《聊斋志异》,其中有《狼》三则,其二曰一屠夫晚归,途遇二狼随之,"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与狼相持,击毙二狼。这里野场中的积薪,为麦秸集子无疑。
根据农业生产经营规模的大小,麦场有大小场之分。
小场是同小户劳作相适应的。解放前的皇甫川就是这样。那时土地私有,大凡有地的农户,特别是地多的,都有自己的场,或者在房前,或者在屋后,或者在不远的交通便利的地方,基本上出门就可以场上作业,也容易应付天气变化。史家寨各姓基本都是这样,我家的场就在屋外河边。甚至有些人家以所在的场的住置加以区分。例如岳姓人家就有上场和后场之分。
建国以后,实行合作化,土地皆归集体所有,实行集体经营。农业生产规模扩大了,夏收大量麦子堆积脱粒的需要催生了大场的出现。
集体大场一般位于村外,有利于南北通风。史家寨六个小队都有自己的大场。一组大场在村西,程家泉东。二组大场在村北,老公社院子以南,以后又向东扩大到河边,因老场面划庄基,又将老公社院子正北麦地划为场面。三组大场在施家庄以西。四、五、六组大场都在老皇甫路以西,后来的敬林路以东。六组大场后来迁到了河西,同公社院子以北二组大场一路之隔。
大场的设置是同生产队集体经营方式相适应的。大体的布局是:大场一般四周较高,我们称之为"麦秸底摊",用来麦个子初运入场后扎马垛和碾场后搭麦秸集子,因为比周围高,可以防止雨水流入。实行电碌碡碾场后,还要在大场两边竖两个高杆,上跨钢丝,用来挂吊电线和转线盒。夏收时还要在大场四个角放上四个盛水大老瓮,以备救火之用。
每个小组在场边都设有场院。一、六组场院在大场以东,二组场院在大场以南,四组在大场东北,五组场院在大场以北,三组场院位置我已记不清了。
一、二队的场院较大,有院有房。其他各队场院都以场房形式存在。
场院里面存放夏秋场上作业的各种工具,如木掀,木杈,麦钩,推板,排叉、拣秆,簸箕,扫帚,铲斗,还有各种农业机械,如扬风机、脱粒机和打稻机等,除此之外,还可以临时堆放粮食,供看场人员休息。
场院在夏收和秋收外还可以另有他用,例如二组的场院还曾作粉条作坊用。
大场是夏收和秋收,特别是夏收集体活动的重要场所。光场、堆垛、摊场、翻场、起场、扬场、晒麦都在大场进行。
夏收是同老天抢时间,所以在开镰以后,队里要寻一位经验丰富,会看天时和风向,熟悉场上各种活路,称得上把式,成熟稳重,为众人信服的中老年人当"场长”,对场地和作业人员进行调度,以便在最短时间内颗粒归仓。
摊场、碾场、翻场、起场、扬场和搭集子,是用人最多,最需要分工协作的集体活动。一般根据姓别、年龄和技巧进行自然分工和简单协作,一般是壮劳力扒垛,男女拉麦个子,妇女翻场,把式碾场、扬场和搭麦秸集子,必要的时候,要男女老少一起上。只见大场上你来我往,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画下来就是一幅三夏大忙麦场作业图。
天热,大家衣着也不似平时讲究,没有那么多忌讳了,这时就会有个别顽皮的男子同熟识的女人打情骂俏,说些浑话,甚至摸拧一把,女人闪避,回嘴或还击,其他人哈哈大笑。
各种作业交替的间歇时间,退下来的人们便会坐在大马垛游荫凉底下歇歇气,喝奌水,然后到时间再上场。
一般场上作业,白天不会完全结束,晚上会拉上电灯"挑灯夜战",晚上的风比白天要好,特别是在后半夜,这时风大且稳定。没风的时候,人们就直接躺在麦秸上,很快睡着。
割麦入场,一直到晒好入仓,大体上需要半个到一个月左右时间。
粮入仓了,工具和机械也入场房了。大场也就沉寂了下来,麦秸集子矗立在大场四周,等待下一次的喧嚣和热闹。
至于秋收,玉米、稻子、大豆、棉花等,拉到大场里,或除皮、或脱粒,或摘拾,或晾晒,各有其时,分别进行,不需要夏收这么多的人,也不需要这么紧张了。
承包责任制实施以后,又恢复了家庭经营模式。大场也接人口划分给家庭。夏收来了,各家自行安排,也不需要场长了。场上作业程序依旧,但规模和分工协作就缩小了。
秋收之后,有些人家还会在自己的场域内种上蔬菜,大麦或油菜。当年或第二年夏收前收获后,进行光场,下来继续上演世世代代反复演出的夏收剧。
最后,划分庄基,不断侵占大场,加上联合收割机割脱一体,也不需要大场了。于是各组的大场,先先后后盖满了房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深处。只有一组的大场,部分成了人们的保健运动场,诉说着昔日的沧桑岁月。
麦场的产生,反映着农村生产的进步。它的消失,同样反映着中国农村的进步。
这样的进步,还会不断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