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明星女儿
第五十 场
人物:郭雅男.延军.柳青
地点:某酒店
时间:一九九0.七月
(摄像机跟随郭雅男)
出了医院大门,还是柳青开车直奔一家比较特色的大酒店。她们选了一间包房进去,里面布置得别具一格。墙壁是土黄色花纹壁纸,左面墙和右面墙分别镶着复制赝品清明上河图。正面大窗垂挂着厚实土色粗布窗帘并分开两半边,形成扇面状。屋顶垂钓着一串串真假难分的青紫葡萄,围绕着一嘟噜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桃形状彩灯。灯下方是土黄色大圆桌,桌上面放着一瓶开满橘黄色康乃馨鲜花,散发出沁人芬芳香味道,桌下方是几把竹藤椅。特色的布置,给屋里营造了既古朴典雅又有浓厚的乡土味道。
柳青和延军俩比较喜欢这种气氛:坐在竹藤下,想象着乡间小路,又像是闻着田野里那种近似于康乃馨相似的花香。对望着墙壁清明上河图,他俩仿佛又回到了知青年代赶大集市情景,商品小贩你买我卖,拥拥挤挤,喧喧嚷嚷的场面。
然而,郭雅男是不会享受和懂得珍视这种美好的画面。恰恰相反,她正处在遥远的山林地区储木场的木制小屋里,仿佛又看见养父穷凶极恶的嘴脸,养母脸上溅满白糊糊的奶油模样。痛苦和悲伤让她无法面对眼前这两位疼爱她的父母,嗓子哽咽的无法说话。她托住下巴,把脸扭向窗外来掩饰自己悲痛的心情。
这时,服务生把一本菜单递给柳青,她拿过菜单看了一眼,又转给身边雅男,对她说:“你来点菜,除了海鲜一类之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雅男连头都不回,只是鼻音回答:“随便你们吃什么,俺就吃什么。”
柳青看她那一反常态的样子,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触动了一下,但柳青还是在菜单上点了几样菜,然后递给延军,让他也点几样。延军在柳青点菜地过程中也注意到女儿的表情变化,经柳青一提醒,便回过神,接过菜单点了几样。
三口人沉默了一会儿,延军想调解一下气氛,便对雅男说:“你不是最爱听你妈妈唱歌吗?”延军指着前面角落:“那有ACD影碟,我去打开电视机放上一盘光碟,叫你妈妈唱歌给你听好吗?”
雅男稳了一下情绪,扭过头回答延军:“军爸,俺今天好累,不想听歌曲,只想快点吃饭,早点回去睡觉。”
一会服务生把菜一样样端上来。延军夫妇知道雅男爱吃甜食,两口子各为女儿点了糖醋里脊肉和山药滚糖溜溜。大人喝红葡萄酒,雅男喝饮料,可今晚雅男喝的饮料少,吃的菜也不多,更不爱说话。柳青将一只酥皮鸡大腿送到雅男盘中说:“你不是爱吃鸡腿肉吗?多吃些呀!”
谁知雅男盯着盘中的鸡腿,又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往碗里焯肉吃的情景,哗哗哗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这下,可把柳青和延军俩弄得慌了神。柳青靠近她轻柔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雅男摇头,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延军也靠近她问:“是不是腿上打了药液有疼痛难受的感觉?”雅男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柳青和延军俩面对女儿地痛哭流涕,而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做才好,只是怔怔地看她。
待雅男把心中的悲伤都哭出来,心里好受多了,这才止住哭声抽抽搭搭开始说话,并毫不隐瞒地将小时候挨打受苦的那段经历全说出来,她说:“我妈妈死后的几天里,我想妈妈盼妈妈回家,我那时太小,根本不相信我妈妈永远离开俺,夜里常哭醒。有一天夜里俺又哭醒了,第一眼总是看妈妈睡过的床,俺看到爸爸裸着身子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吓得俺惊恐万丈,以为爸爸又在打妈妈呢?俺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一边向爸爸扑过去,一边嘶声力竭地哭喊,爸爸!你不要再打妈妈了!可谁知道爸爸的脸变得那么凶狠,将我猛烈地推出老远摔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又吵起桌上的茶杯,向我狠狠地砸过来,正砸在右腿上,杯子砸碎了,一块玻璃,深深扎到肉里,血从腿上汨汨地往下流,我疼得站立不起来,没命地向那女人呼救,妈妈快救我!可那女人不动,也不阻挡爸爸,只裹着被单缩成一团,要不是我的狮子狗上去咬了那女人几口,我还以为是我妈妈呢?”雅男满脸带着愤怒又说:“那女人真可恶,带着狗咬的伤痕,隔两天又来我家了,我一哭闹,爸爸就把俺扔进菜窑洞里了,要不是邻居发现的早,俺早就被冻饿死了。小舅舅知道了俺的遭遇,赶快回来当场把爸爸打个半死,连胳膊都给他打断了,腿也被舅舅拿菜刀剁了好几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小舅舅还是被公安局给拘留了,是邻居大妈和奶奶们保他出来的,从此他开始攻读法律。”
柳青泪流满面,趴到雅男跟前,用一只胳膊揽住雅男的肩劝说:“咱不说了好不好?免得你更痛苦。现在有妈妈和爸爸在,谁也不会再欺负你的,你小舅舅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报答他的。”
雅男抬起头来,含着泪继续说:“我的狮子狗是妈妈给我养的,那一次咬那女人后就被爸爸用带尖的铁锹对着它的头一铲子下去,狗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中死了。”
柳青这才明白,雅男曾经对玩具狮子狗的那种怪异状态,原来是这么回事,觉得很愧对于雅男,又恨自己对孩子关爱不够,没能深入地去了解孩子的感受,因此心里非常不好受,再加雅男幼年时的苦难遭遇,再一次激起了柳青对死去的那位老太奶怨恨。心疼怨恨交织着让她的头疼病开始隐隐发作。延军轻易不流泪的硬汉,这回也招架不住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抹了好几次,他们谁也没再动筷子,三口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便起身悲切悯人的离开了饭店。(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