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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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水河上的第一座电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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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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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水河上的第一座水电站修建于五十年代末与六十年代初,就建在我的家乡白蓼州的巫水河段。电站也因地而取名,叫白蓼州电站。(编者注:此处所指“巫水河段”位于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境内。)装有四台140千瓦的、当年还算先进、现在看来十分落后且能量转化效率极低的电机,总装机容量560千瓦。是当年城步县国营造纸厂的专用电站。除对白蓼州供电外,不对别的地方供电。
这个电站是一九五八年上游已经开工建设的渔渡江电站下马后的替代者。当年,国家从(湖南)邵阳市各地征集来众多的青壮年农民加上极少数的熟练石工和工程技术人员,打算在距白蓼州巫水河段约两公里的上游“渔渡江”拦河,修建一座装机容量较大的水电站。工程也于一九五八年开工。栏河大垻也开始砌筑。但后来可能是建设资金不足,工程难度大,加上接连的安全事故,因而不得已下马。于是,建设业主们退而求其次,把电站地址下移至白蓼州,才有了这个白蓼州电站。
据上一辈的老人说,白蓼州电站是一九五九年开工的,当时的白蓼州是一家国营农场。因此,电站的建设省去了征地与补偿、拆迁和安置等许多麻烦,这一切均由国营农场在农场范围内自行解决,没有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事情。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年,从四面八方征集而来的农民们硬是用锄头畚箕,扁担抬扛,生生地挖出了近两公里的电站进出水渠道,用他们扶犁插秧的粗手修建了电站的厂房,堆砌了栏河大垻。埧虽然不高,却占尽了风光。不过,第一次的大垻几乎没有用水泥,全由大块的石灰岩石头堆砌而成,因此被龙王打得一败涂地。大埧建成的第二年夏初,一场并不很大的洪水将大埧冲个稀烂!让它彻底报废。于是建设者们只好再次组织在一起,从头再来。就像几十年后,那个歌者刘欢所唱的一样。区别只是他只唱,而白蓼州电站的建设者们则须要踏踏实实地干!终于又于一九六二年竣工。当然建设者吸取了教训,埧面被浇筑了混凝土,包住了中间的堆石,算是“金包银”吧。由此,让龙王无可奈何。直至现在,年近七十的它,虽然很老了,却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电站竣工后,依赖它提供能量的城步造纸厂也建成投产。这个造纸厂用的原材料是收购周边农民的残、废、嫩、老楠竹,小杂竹以及农民的小麦秸杆、稻草等农副产品,也就让农民的这些近于废物的东西有了价值,增加了他们的收入。小时候的我还卖过麦桔给纸厂呢!而它生产出来的产品却是质量上乘的、当时著名全国的“白竹纸”。这种纸张薄如蝉翼,白如冰雪,又极有韧性。是当年以至以后的几十年市场上不可多得的高级纸张。
由于这家造纸厂效益极好,不仅为国家提供了丰厚的利润,也给了它的工人极好的待遇,让他们十分自豪!也让人们特别是农村的青年男女十分羡慕,做梦都想成为它的工人。而它之所以有如此辉煌,它的电力提供者--白蓼州电站功不可没。
白蓼州电站虽然无偿地占用了白蓼州农民世代谋生的近二百亩土地,但也给剩下的几百亩稻田提供了极方便且稳定的灌溉,让这里的农田避免了间或的干旱灾害。给了当年的白蓼州农场生产以极大的便利。不过也为六十年代末农场“改制”(一九六八年,白蓼州农场被遣散,不再是全民所有制的国营农场,而是回归农民集体所有制)后的当地农民生计带来永久的伤痛(电站占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四分之一以上的土地资源,没有任何䃼偿)!白蓼州电站制造的既深又长的河道水库是当年鱼类繁衍的极好地方。六七十年代,成群的一两尺长的大鲤鱼于夏秋在垻前静静地浮在水面晒太阳的景象甚是好看,直教当年那些用自制炸弹炸鱼的人们垂涎欲滴;河底里靠刮食岩浆为生的“石鲫鱼”也是成群结队,常常引得捕鱼客们昼夜不眠;春夏水丰,电站用不完的河水翻下大垻,在垻脚形成两百多米长的白色矮瀑,常常招来大量的溯流而上的迴游性鱼类来跃龙门,又为两岸的农民提供了为数不少的渔获。只可惜,随着下游不断有栏河坝的建成,让这些风景变成了短暂的辉煌。
九十年代末,这家国营造纸厂在当年全国公有制企业改制的浪潮中走完了它不失辉煌的“人生”。作为这个工厂的专属也同样失去了它亮丽的颜色,变成了一个蒼蒼的垂暮老者,在苟延残喘了十余年后去了它的天堂。它的遗骨也不知被哪些人搬去残卖了。空余着破旧不堪的厂房至今仍孑立在风雨中,无声地演唱着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葬花吟”。
那千百双农民的粗手挖就的电站进出水渠道还在。曾经以极低价格买走电站全部资产的新主人在把这个电站的“水头使用权”高价卖出、赚回了全部投资之后,又想填平渠道搞房地产,被当地村干部强烈反对而无法实施。村民们对这条渠道早已有感情了,虽然它带来的痛苦多于欢乐。毕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历史呵!(2024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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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焕文,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务过农、参过军,做过法官、任过律师。作品大多以乡土为题材,骨子里恋着脚下这片土地,文字源于对土地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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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