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草
◎ 魏泽润
红花草是学名，唯雅地称紫云英，早年我们乡下习惯俗称草籽，不算观赏植物。头年晚稻收割后，稻田里撒上草籽种，生产队社员取沟排水，湿温下慢慢地发芽、生长，顽强地抵御冬天的风寒。
初春，遍布草籽的农田，如绿地毯，尔后开出淡紫红、橙黄色的花儿，如海洋般无涯壮观。我猜想：蜜蜂飞进一片一片的草籽田，会不会迷失方向；会不会找不着回家的路；会不会让等候的“爸妈、兄弟姐妹们”着急。而忙碌的回报是酿出味道甜美清香的紫云英蜜，是特补佳品。大集体年代青黄不接时，家家户户偷偷将其搬上餐桌，炒一盘绿扑扑的草籽叶梗茎，配小许红干椒，是好看、好吃的“下饭菜”。
或邀几个小伙伴撒野田间，躺在绿绒绒的大床上，一边咀嚼红花草的梗茎，味青涩微甜，绿汁满嘴；一边享受霞光万顷的温暖和清风迎面。
四月，“哗啦啦”犁水声，灰喜鹊、燕子随着翻出一垄垄新泥，低飞觅食，满田的草籽便作了绿肥，没有谁管它是什么美丽的红花草。
这是红花草最原始的初心，乡村赋予它的实用色彩，刻在我幼时的记忆深处。后来，我走出村庄、学堂，走上工作岗位，忙于生活琐碎，好久没有雅兴理会红花草了。
始终，我眼里心中它是那般朴实无华；那般倔犟顽强；那般低落尘埃般谦逊。我发现不了它的绝世风华，觉得是最普通的一种植物，与路边疯长的野草区别不大。
或许轮回是上帝对自然万物的奖赏，草籽、红花草、紫云英其实是绰号、字号、雅称的轮回，关键在于被唤醒、被“供上神坛”。不知是那一天红花草作秀在景观道旁、园林、公共场所或门前屋后，“丑小鸭变成金凤凰”真正有了资本。
十四年前，校园花坛土里冒出了红花草，我站着或俯下身去，重新审视它、抚摸它，好一会儿内心微澜，细细端详：一小球一小球叶片紧挨着，在干涸板结的土壤中慢慢地舒展绿叶，嫩绿渐深。奇数瓣叶片如倒挂的金钟，又似一一对应翻飞的蝴蝶翅膀，根茎匍匐于地，吸取泥土营养。突然那一天冒出零星的小花，在香樟树下、茶花旁或与蔷薇相邻，默默无闻地装扮校园，一簇簇地聚拢，如江南幽静小巷走出、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淑雅如流，自含芬芳，有一种初见不上眼、又给人惊艳的感官冲击。绝对抵得上荒漠中的一片绿洲，让人眼眸里闪烁不骄的形象，心深处立着不败的高度。
校园是传播智慧的驿站，最少仓埠中心小学有输入智慧的元力：有朗朗读书声；有文化长廊的“涂鸦”；有运动场上的呐喊；有图书室静静的书生；有键盘侠的滴答细语；有绿树红花……欣欣向荣的文化氛围中，红花草算不上高傲的皇冠花草，作陪衬罢了。
“魏老师，红花草的小花朵上不了‘厅堂’哦，即没有牡丹雍容吉祥；又没有芍药花妍华富贵。”
一天，我看得出神，同行老师调侃地说道。正是红花草的质朴、低调“卑微”的形态隐隐地给予我神明的启示。
于是啊，我被红花草顽强的生命力感召。亲近你，似乎懂了你的低调，从疯狂的野草蓬生时，锄草人锄头下堆积的草包里有你发达的根系还有伞状的小花；从烈日炎炎贫瘠板土地，你不屈的姿态，触发我的情感，我小心翼翼地打包带土移植回家，让我与你在正源路一处门庭院落有了日夜相守的机缘，从此你也有了一个安生的新家，而每天顾盼你成为我出门上班的第一节奏，拔拔草、松松土、洒洒水、施施肥、移至向阳处，算是默契地亲昵你了。
难怪孙辈说：“爷爷，您种花种草比看护我还上心呢？！”
孙儿常轻抚绒绒的红花草，小脸贴近，像靠近母亲温暖的心房。稚气未脱，睁大的瞳孔在春阳下闪烁。
我内心涌动“红花草”平凡的诗序，简单、执着。
我家不大的庭院从此多了一线生机，不娇柔、不扭捏、不攀比、不浮夸的红花草默默地在院墙边的花盆中吐绿开花，寂静无声。
红花草，你发端于阡陌纵横的田间坡地；如今你传衍于培植的花钵里，虽然生长在锦绣花坛中，但我一闭上双眼，到处都有你的倩影，我愿用一份呵护告诉你一一我爱你啊，红花草！
叶绿为逊是你的姿态，花开不败是你的个性。三、四月份，你洋洋洒洒地盛开，那一片片绿叶茂盛起来，衬你那一抹浅红，向往执着光明的你遇阳即开，根茎抖擞着精神，花朵充满了笑脸，然后结籽枯萎，等待轮回播种，再熬过寒冬……又春天绿透、开出簇拥的多瓣的紫红花来，细想我越发地爱你了，抚弄和端倪着你一一温柔的叶子，细腻的纤茎，多瓣的红花朵。簇拥如团，五角嫩叶，球形根须……
如果绿叶是你谦逊的本色，那么红花绝对是你向上的姿态。无论风雨阳光，你丝毫不吝啬地展现你的淡雅、你的微笑，去拥抱阳光贪吮雨露。如果说易种易活是你归一的平凡，那么根衍丛生绝对是你的伟大。你从一小株变成了簇簇团团，从不起眼中露出了你旺绿的报团取暖的高贵品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只要有一点适宜生长的士壤、雨水、阳光，你一定会生出灿烂笑脸来。
我真的爱你了，养眼的深绿，中空的嫩茎，不炫的紫红，灵动的叶形。
红花草，我有一千个理由想陪你、爱你！而你是否愿意在“一亩”庭院里深夜陪我听风吹窗棂、听雨打芭蕉呢？！
【作者简介】魏泽润，仓埠街中心小学高级语文教师，执念党的教育事业，爱校如家，工作勤奋，待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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