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念你如昔
文/鲁占元
在两座山峰之间,坐落着一个小村子,住着四五十户人家,那就是我的家乡。村口是一片小树林,由于雨水充足,小杨树长得笔直笔直的,可谓“争高直指”。其间,夹杂着几棵黑刺树,它可不像杨树,自顾自的生长,歪歪扭扭的,样子很难看,唯一的优点,就是到了秋天,孩子们不怕刺,去摘下那金黄诱人的沙棘果。虽然味道酸的拔牙,但顽童们乐此不疲。
一条小溪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流过,不着急,悠哉悠哉的,还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一到冬天,小溪结冰了,可就成了孩子们的滑冰场,盘腿坐在自制的粗糙的冰车上一路下滑,或没有驾照,或技术欠佳,或偶遇急弯,会迎来一次“小事故”,弄得人仰车翻,摔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一阵后,继续滑行。
沿着村里那条四五米宽的土路,在不停的有礼貌地问候靠阳处晒太阳抽旱烟、纳鞋底的老人们后,在村庄即将尽头时,可以看到一户人家,门前右侧园子里种了七八十棵杨树,大门左侧有两匹马低头在槽里吃草,哎,那就是我的老家。
推开有点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极具高原特色的农家小屋。屋顶是平的,稍有点坡度,便于让雨水从屋顶流下来。老屋的墙面有一部分是用红砖砌起来的,从窗沿往上,是用老父亲制作的土块垒起来的,墙面上涂了红褐色颜料。窗子上的玻璃很干净,可以看到屋子里的土炕、家具、火炉等。
记得每逢周末及寒暑假,弟弟妹妹们放学回来,父母亲也早早地歇工了,院子里,屋里就会人声鼎沸,恣意喧闹,有孩子的人家就是热闹。大红面柜上当时流行的录音机也在凑热闹,音乐声、说笑声、屋檐下麻雀的叽叽喳喳声,合奏着一幅动人的乐章。
哎,老屋,现在不在了,但我依然念你如昔。
这座房子是爷爷、父亲母亲三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拆除老屋,合力建成的,虽然谈不上什么厅堂设计,只是简简单单的老土屋,但一砖一瓦,一木一柜,无不渗透着老人们的心血。我们弟妹几个,也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在那个年代,修建这样的住房,也是一件让人下了决心、下了血本的事情。村子里的人们就会夸赞说,XXX家的房子今年翻新了。
土屋建好了,比起村子里条件好的砖木结构的瓦房来说,逊色多了。但我们很知足、很满足、很自豪。
屋子里的墙面上,父母亲进行了一番规划,那里挂个相框,那里做个佛堂,都做到了胸有成竹。父亲还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积攒下来的旧报纸,用母亲熬的糨糊,把墙面进行了一番装裱。看着那湿漉漉的报纸,闻着那充满面粉和油墨的混合味,幸福极了。
当年的老屋,屋门是朝南的。两间屋子里做了土炕,地上摆放了家具、沙发之类的。一间作为公共用地,有面柜,碗柜,水缸、洗脸架之类的。母亲是一个爱干净的农家妇女,虽然每天进行繁重的劳动任务,但家里的家具、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被子叠放的端端正正,一看,就知道是个讲卫生的人家。另一间就当作厨房,放着一些烧柴,最里间有父亲做的可以放两口大铁锅的灶台。辛勤的母亲每天早晨就在厨房里忙碌,由于当时生活条件的限制,极少吃到大鱼大肉,但狗浇尿油饼、素炒大头菜还是偶尔来客的时候能品尝到的。
老屋,现在不在了,但我依然念你如昔,念你如昔。
有多少次,因为年幼无知,加上顽童们的好奇心,总爱把父亲用报纸装装裱的墙面画个面目全非,有时候伸出小手撕下一块报纸来。便会迎来父亲的呵责,母亲的棍棒。画过了、撕过了,挨过打了,就长记性了。哪像现在的孩子,说不得动不得,深不得浅不得。我们这一代人是在大人的棍棒下成长起来的。在家里,被父母打,在学校,被老师打,有时候,白天老师打,晚上回家被父母打,偶尔来个混合双打,挨打了,就胜过千万次的说教,孩子们也肯长记性。此时,我会想起一句歌词,觉得挺适合的:“不经过风雨怎么见彩虹呢,没有人随随便便会成功”。
老屋,现在不在了,但我依然念你如昔,念你如昔。
老屋的屋顶上,人们总是把捡拾来的牛粪平摊的那里,让太阳暴晒。可知道,牛粪是农牧区烧火做饭的重要燃料。我和弟弟在闲暇时节,总是背个父亲亲手编制的小背篼,在村子的房前屋后,阴坡阳坡上捡拾牛粪,一天四五趟。功夫不负有心人,屋顶上总是有我们的劳动成果,听着父母的夸赞,别提多自豪了,劳动确实是幸福的啊!
老屋,现在真的不在了,但我依然念你如昔,念你如昔。屋檐下的麻雀,也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忽而飞到墙
外的杨树树梢上,忽而飞到墙头上,他们很怕人,也许特别担心人类会伤害它们和它们的孩子的缘故吧。夏秋季节,天气变热,躺在老屋的土炕上,来个午休,听着屋檐上的麻雀声、翅膀的扑棱声、以及苍蝇蜜蜂的嗡嗡声,便会睡得很香甜。
老屋,我念你如昔。
最难忘的是老屋门前花园的一丛竹子。也不知道这一园的竹子栽于何年,修长挺拔苍翠。有道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寒冷的冬季,它依然斗风傲雪。这一丛竹子 ,长势很好,虽然每根只有筷子粗细,但数量多了,似乎一个人就抱不过来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不知得了什么病,也不知母亲从哪里得来的偏方,摘了几片竹叶熬汤给我喝呢。
老屋啊,我是特别怀旧的人,我念你如昔。
如今,由于整村搬迁的缘故,村子里的人们都举家搬到县城居住,只留下一些放牧的人,还坚守在故乡的土地上。村子里的那些房屋院墙由于人去楼空,年久失修,政府便全部拆除推平,种上了牧草。我的老屋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只有父亲当时砌墙所堆起的墙基依稀可辨,院子里的那丛竹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爷爷和父母亲也已经作古,“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们这些当年的孩童在岁月的变换中升级为爷爷奶奶辈了,只能从电脑中看看故乡的老屋了,是我们终究抛弃了老屋。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我想,只有我们这一代吃过苦,艰苦创业的人,对故乡充满着深情,故乡的山山水水在这代人的心灵中占据很大的份量,年纪越大,思念之情愈浓。“门后训子棍犹在,堂前再无唤儿声。儿时记忆今还在,难见双亲在何方?”敬以此文,算是我对故乡及爷爷、父母亲的无尽的思念。
于西宁
2024年3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