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诗人《聊斋》续貂之十：断尾狼∥文／李文佑

 断尾狼

李文佑

         光绪年间，天下大饥。晋北媪某，寡居十有零年，家纂贫。膝下一子字雷成，年十七，饿近斃，母子向隅，终日未进粒米，树叶充餐已多日，自分必死。一夕，儿忽起张目曰：卧以待斃，何以人为，葬沟渠也得吾所。遂蹒跚出。母待儿至漏尽，始归来。归即卧，不与母交一言。母怜儿饥弱，炊蓟叶汤唤吮，儿不起，眠深鼾终日。母疑其病殆，益悲。如此多日，儿恒夜出晨归。一日，媪取薪侧院，见一死鸡，颈首无存，而躯干尚全，窃喜，持归煮羮，呜迫雷成共享，竟辞以不饥，唯劝母加餐而已。得此天贶，母心初慰。洎此后，时有所获，或鸡或鼠，母子得延命。一日，母惊见一仔豖，摇与儿语，儿黑甜声如雷，唇渍污赤，问所从来，不能答。是日儿相安于屋，三夜未出。又一日，母于侧院见物，肤白色鲜，细审，几惊绝，人之下肢豁然在目！归与儿语，吱唔为应。母忽悟是儿已不食烟火多时，竟老迈不遑讯息，疑窦顿开。自忖儿竟作贼，母之过也。日向尽，伺儿出，缀其后，儿径奔城隍庙，伏地叩拜再三，辗转而身化为狼，风逝而过。母之存立，未遑瞻顾。翌日，侧院有残鸡焉。媪遂寝食难安，思以阻之。阴揣一刀，伺儿出，间道入城隍，待机而发。儿祷已转侧间，母急向前，拽其后曰：吾儿不可！身已化狼，急斫之，仅断其尾在握，狼负疼哀噑而出。越明日，儿竟不归。媪忧伤渐羸，洩其实，乡里遍传雷成化狼食人，惴惴度日。或有见其在林者，或有见其在野者，或有见其入村近其宅者。方百十里，时有被攫食之鸡豖，人或遭遇，亦难免祸。村中乡邻熟识者，既遭遇，见狼无尾，壮胆呼雷成而责之，即不为害。

        竹林风月禅曰：天地不仁，人或为鱼鳖。求生执念，畜牲或为人事，人事所极，饥饿或也食人。适者生存固为一理，而时澍不沛，农事不济，仓廪不裕，果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若吏治无方，仓有馀粟而不赈，野有枯殍而不恤，金殿笙歌难掩生灵塗炭，红楼雅韵谁拾无告呻吟。斯民为盗为娼，析骨而爨，易子而食，安于冻斃亦显天道雍和人心尚古；若蜂起蛰伸，揭竿为兵，神州板荡，有司其能免责乎。惜乎为狼而不入衙署，徒遗后世恨也！

     20201118

李文佑，原名李文有，号乐山居士。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在内蒙古诗词学会任各种职务，现在为内蒙古诗词学会顾问。出版有：《方寸燃灯》《蚁槐石雨》《破茧图南》《柿象冰心》诗集，《竹庵鳞爪》文集。 作品曾在国内部分刊物以及网络平台发表。书法偶有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