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诗词文学社（青岛在线作家）
韩世美
小说《海恋》
作者/韩世美（青岛）
春生是在劳务市场，被一个叫赵正发的大叔雇用出海捕鱼。春生从县城坐客车，不断的拐弯和上坡。最后在一个大山褶皱之中停了下来。步行过了山口就是春生要去的韩家屯村。
村子不大，座落在大山脚下。往东一片庄稼地，再往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这里仿佛到了天的尽头。
村子西边有一个小水库，库水是山泉汇集而成。水清见底。春生引路的大婶指着水库边上的女孩说：
“到了，那不是他家的秀在洗衣服吗。”
刚好立起身来拧衣服的秀，看到春生向她走来，停住了。
春生眉清目秀，高高的个子，身材十分匀称。她的脸一下子莫名其妙地红了。春生看到秀站在那里红晕未退，笑吟吟的，在她那弯弯的睫毛下隐藏着调皮的微笑。丰润的腮上有两个浅浅的粉红色的酒窝。
“你是来村打工的吧？”没等春生回答她又接着说，“每年各地来村子出海打工 的很多，
你去谁家？” “赵正发大叔家。”
“那是我爸。” 秀找了块光滑干净的青石板招呼春生坐下。回头给春生一个调皮而撩人的微笑。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春生。
“奶奶给我的。 还有一件洗完就回家。” “你叫什么？” “春生。” “春天生的？”她那亲热的带有玩笑意味地笑着。春生像一个丁等学生在接受老师的提问一般答着：“春天生的。”
“你多大了？“
“刚满十八岁。”
“我十七岁小你一岁，不过你要听我的。”春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秀像秋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又可笑又天真地掺和着儿童顽皮的光彩。 秀提着春生的行李包和一个装书的方便袋，春生抱着秀刚洗的衣服跟在她身后。
“你拿的什么书？” “《骆驼祥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我的一个画册。” “你喜欢画画？” “嗯。" "什么叫嗯呀，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那你得教我画画” “你也喜欢画画？” “什么叫你也喜欢，你是教还是不教？”“教。” "大点声。”“教！”“那么大声，
你想吓死我。”
春生看着秀用粉红色的蝴蝶结扎成的马尾松发，在她的肩上和背上蹦来跳去，跟在她身后，回答着她那没完没了的提问。
秀家在村子的尽头。一排七间灰瓦房。房子西面连着一个花园。石墙柴门。园内有一棵高大的杏树，上面搭着一架秋千，两株桃树，一株梨树。
还有一些春生不识名的花草。后来秀告诉春生北墙角那棵海棠花是邻家慧慧给她的，桃树是她在田野里挖的野生苗苗。今年刚好开花结果。
走进正房院内，一道矮墙将房屋分割成西三间和东四间。中间隔墙留一个圆形门洞供自己家人走动。一个大院，大门留在西三间。
秀爸爸是一个四十多岁，中高个，红脸庞的粗壮汉子。不爱说话，干起活来不紧不慢，有板有眼，这是他从小出海养成的习惯。
秀的妈妈就不同了。她不到四十岁，身体健壮，精力充沛。一天到晚围着碎花围裙。红润的瓜子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
语言和行动一样，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精于理家数路。把一家四口连成一个整体，日子像一团火，亲切，红火，一家四口相亲相爱。秀的奶奶，七十多岁，瘦高个，小脚。拄着一根山上不知名的树藤做的拐杖。言语不多，喜欢用眼睛说话。她那依旧有神的眼睛，把喜，怒，哀，乐表达的淋漓尽致。
比如见到她的秀，像蝴蝶一样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忙里忙外。眼里充满喜悦，幸福，爱怜祥和的眼光。而用满含猜忌地冷冷地瞅着春生。仿佛春生早晚会把她家的秀勾引走。
她背地里偷偷地瞅春生，狡黠地猜忌地仿佛是要看出春生心底里是不是在打她家秀的主意。秀一天天长大，乖巧懂事，儿子儿媳也没有秀和她亲近，要是秀被勾引走，她仿佛也就不活了。
大海吻着太阳，青山沐浴着晚霞。人们在这个富饶美丽的村庄，世代半渔半农，聚族而居。 渔村人起得早。天不亮秀的妈妈就起来做饭，秀呢，来去匆匆，帮妈妈煮饭，打扫院子，又高高兴兴地“哎”一声答应着妈妈的吩咐。
吃饭时，秀一碗碗给奶奶爸爸和春生盛好。又去帮妈妈安排爸爸他们中午在船上吃的饭菜。
出海临走时秀偷偷塞进春生兜里一个苹果。
“奶奶给我的。”她悄声说。 这里的渔船有远海作业的有近海作业的。远海作业的要几个月回家一次，像赵正发他们近海作业，早晨出海。傍晚靠码头卖完货，晚上回家。
赵正发夫妇住西三间。东四间，秀睡西间，西间挨着是明间，明间平时只放一张桌子和几把方凳，备客之用。屋门留在明间，东两间连在一起。奶奶睡西间，东间空着。春生来了，奶奶将秀的被褥搬到她的隔壁东间炕上。
秀的房间留给春生睡。奶奶心里盘算着，唯一的办法是看好他俩，不能让他俩有机会亲近。尤其晚上。她在睡觉前，偷偷把拐杖放在秀的房门上。因为秀要出门必然经过她的房间里面的那扇门，每天早上看到她那拐杖像哨兵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释重负，心里踏实多了。
她细心观察了秀几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秀和往常一样，帮妈妈洗刷完碗筷，早早睡觉。“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她心里又嘱咐着自己。 大风和休鱼期，修补完网具和船机护理，春生就帮赵大叔干些零碎农活。春生聪明灵巧，船上的机器坏了，经他一捣动就好了。
赵大叔非常喜欢。海上的船不是路上的车，在海上机器坏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春生会修机器不仅在村子里传开了，还传到附近几个村庄。秀的妈妈每当听到邻居家的船机坏了，一时又找不到机修人员发愁时就说：“找我们家春生，春生会。”渐渐的上门求秀的妈妈找春生去修机器的人越来越多，秀的妈妈别提有多高兴了。
秀刚要出门，遇见了春生。她把春生拉到一傍说： “今晚我去你房间学画画。” “奶奶看的紧，过几天吧。”春生说。 “没事啦。”她又补充说，“奶奶只看放在我房门上的拐杖倒没倒。” “晚上你到我窗户下叫我。”
“记住了。”
“记住了。”
秀头往肩头一歪，“你去吧。”诡秘而亲热地笑了笑，就出门做事去了。夜里春生踮着脚，轻轻地走到窗户跟前，敲了敲窗户。停了会儿，没有声音。他吓了一跳。是不是敲错了窗户？要是敲了奶奶的窗户就惨了。他惊恐地回过头去数窗户。“看什么呢？”
窗户出现了秀那笑盈盈的脸蛋儿。她一条腿伸出窗户外，手把窗框，半截子身子斜在窗内。
“把手给我。”她说。春生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秀不由自主地搂住春生的脖子。从窗户上慢慢地放了下来，她俩猫着腰，一前一后从奶奶的窗户底下溜了过去。
“春生画朵石榴花。”
“画竹子，画竹子。
我喜欢竹子！"秀就像一个书童双膝跪在炕上，给春生按着窗台上的画纸，春生坐在窗台前面听从着秀的吩咐。春生又教秀画了几种姿势的燕子。
“春生你这么聪明怎么不上学了？” “我已考取了县高中，爸爸突然得场大病，交不出高额学费，放弃了。”“真可惜。”
“怪不得我给你洗换洗的衣服，只有那两件旧了的衣服。”
“爸爸要我节俭用钱，留着娶媳妇呢。”他看了秀一眼，脸一红笑了。
又画了一会儿画，又听了春生讲了他家乡那些她从来没有听到的新鲜事儿和玩耍趣儿。月倦西岭，夜深了。他俩又猫着腰一前一后就像咬着尾巴似的从奶奶的窗户底下溜了过去。
秀轻轻推开窗户，春生蹲下身子，秀踏着春生的两个肩膀爬进了窗内。她又从窗户探出头来。
“春生你过来。”春生把脸凑了过去。秀脸贴在春生的耳朵上，小声地说：“明晚教我画小鸡。”
嘴里传出暖烘烘的香甜而又神秘的气息。春生耳朵根痒酥酥的。那痒酥酥的香甜而又神秘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把春生的心抓乱了。
春生的家乡沂蒙山，冬天常上山套野鸡。秀要用她家饲养的鸡做示范，学套鸡。
“春生，春生，套着了，套着了。” 一只芦花母鸡被他俩下的套子套住了脖子。芦花母鸡拖着套子上的砖块，扑扇着翅膀拼命地在院子里转圈。吓得其它鸡鸭，走着的，跑着的，飞着的，叫着的。呱声一片。
鸡毛，尘土漫天飞扬。一只大红公鸡呱呱地叫着飞上了墙头，惊恐地看着那痛苦不堪的朝夕相处的芦花母鸡和那不明不白的刑具。
这一事件，奶奶怒目而视了春生好多天。芦花母鸡也落下了终生歪脖子的毛病。从此再无生蛋。 春生刚回家，秀从花园探出笑盈盈的，红扑扑的脸蛋儿。压低声音：“春生，春生，快过来，快过来。” 春生蹲下，秀抱着树干，一只脚踏着春生右肩膀，另一只脚踏着春生左肩膀。春生就像耍杂技一般把秀送上了高大的梨树。
春生脱下上衣，站在树下，接着秀摘下的梨儿。春生兜着一包梨，秀提着两只鞋，边追边喊：“春生，春生！你疯了，怎么比兔子跑的还快。等等我。”春生刚跑出园门就被躲在柴门外的奶奶一拐杖打在屁股上。春生抱梨而逃。
秀弯着腰，捂着肚子。两个粉红色的酒窝，因为忍着笑不住地颤抖着。奶奶也笑了。原来奶奶见到秀双脚站在一根树枝上，要知道这根树枝细软如绳，奶奶怕吓着秀，一分钟会掉下去，所以连气都不敢喘。这一下，可结结实实挨了顿数落。
橘黄色的晚霞像轻纱一样蒙住了小园。春生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增添了无穷的乐趣。也给 奶奶带来了无限的担心和焦虑。
她那无奈的眼神仿佛在说：“哎。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
早晨起来秀喊肚子疼。她要春生用摩托车带她去医院，说她晕车，不要妈妈打车。
“春生你不拿着钱快点走，你想痛死我？"她向慌乱中的家人喊春生。摩托车离开村口，拐向去镇医院的马路。秀轻轻拍了春生一下说：
“春生快点。
"春生停下车问：
“你没病？”
“你才有病呢！”
“快走，买衣服去."她催促道。她见春生犹豫，用小拳头锤了春生两下。 “快走呀，你想气死我呀！” 春生启动了摩托车，飞驰而去...... 他俩去了服装店，秀给春生买了两件衣服，一双白色运动鞋。自己又挑了条桃红色的纱巾。
又去书店买了几本画画用的本子。一本《船用机械维修》和《柴油机维修》 走出书店，已近中午。秀掖到黑色裙子里的红色褂子，裹住她那丰满的双肩。
那马尾松发上的粉红色蝴蝶结带在微风中舞动着。黑亮亮的马尾松发在红色的褂子上晃来晃去。她坐在摩托车上，紧紧抱住春生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那暖暖的痒痒的气息，使春生浑身痒酥酥的。
“春生不要回家了
，住我们家吧。”
“好，住你们家。”
“永远！”
“好，永远！”
“一辈子！”
“好，一辈子！”
她抱得更紧了，
小声说：“春生娶我吧。”
春生车慢了下来。
“你说话呀，喜欢不喜欢我？”
“嗯。”
“什么叫嗯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春生大声地说：“喜欢！”
“你喊什么！”
春生停下车小声说：“秀，我爱你！”
车慢慢拐进进村东西大道，明亮的阳光把大道两旁的树叶照得格外翠绿，一对家雀打闹着扭在一起，突然从空中掉落在大道中央 ，又突然啾啾着欢快地叫着，双双飞向蓝蓝的天空……
（作者简介）
韩世美，青岛市即墨区田横镇。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城阳区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村委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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