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的春天
作者/王伟光
诵读/小黎
故乡的春天很瘦,犹如蒲公英,枯萎叶子下的鲜嫩就是早春的标识。而此时江南早已落英缤纷,草木葱绿,时令上“立夏”。

松嫩平原上的老家没有河流,小溪也没有,寻找春天要到离村三里地的柳条通子(树地),那是我儿时的乐园。柔软的春风里,柳枝上的毛毛狗(蓓蕾)已撑破包皮,银灰色很肥硕,几日后就可以放出绿叶。此时的柳枝已从严寒中醒来,折一段,用力拧几下,树皮就会与枝干分离,用指甲将树皮一端外皮刮掉,用嘴一吹,发出悦耳的声音,我们称之为“叫叫”,就是文词中的“柳笛”。粗点儿的发出“嘟嘟”声音;细点儿的声音尖尖,虽没有韵律,孩子们喜欢,大自然听得懂。在这悠扬的声调里,故乡春天的画卷徐徐展开。
此时的柳条通子很吵,过往的候鸟相聚,操着各地方言赛歌,歌喉像洼地的春水一样明亮。匆匆过客呆几日继续北迁,留下的筑巢孵卵,享受爱情的甜蜜。水中的蝌蚪异常活跃,搅起一圈圈涟漪。孩子们的玩耍有时会惊跑野兔,一跳八个垄沟的说法很精准。我们称之为“跳猫儿”,数量不多,有人冬天下套捕捉,收效甚微。孩子们有时用狗追赶,速度相差甚远。据说“细狗”(狼狗)能追上,屯子没有,也不知真假。更多时打雀,从玉米、高粱秸秆儿或野蒿子根部扒虫子,酱色的头,白白胖胖的身子对鸟儿很有诱惑力。搂起一堆土,把夹子放好,从远处把鸟儿遛过来。而且要顶风,否则风吹鸟儿的屁股。到了夹子前,看到奋力挣扎的虫子,鸟儿毫不犹豫啄食,践行了“鸟为食亡”的哲理。相对这些候鸟,“老家贼”(麻雀)狡猾的多,轻易不上当。需要把夹子用土埋上,只露虫子,贪食者都是黄嘴丫子刚退净的小家雀。有时找到鸟窝,用马尾巴做成套,放在窝口,会把鸟儿套住,即使不成也能得到几枚带着雀斑的鸟蛋。
封闭一冬的窗户打开了,暖风清扫着犄角旮旯的寒气。屋檐下的燕子飞来飞去,衔泥垒窝;麻雀没有燕子勤快,屋檐下找个缝隙就续窝(筑巢),一点不耽误孵卵。鸡鸭鹅已“开裆”(下蛋),产下的第一枚蛋带着血丝,很新鲜。它们也很炫耀,叫个不停,鸭子的嗓子都喊哑了。这些稀罕物我们吃不到,要上交任务,每人一斤,否则生产队不分给饲料。另外,孩子们上学的书本、文具都要靠它,买“镇痛片”也要靠卖鸡蛋换取,7分钱一个鸡蛋,是家中一项经济来源,只有过生日才能吃到两个,端午节能多吃几个。春日里的孩子闲不住,经常相约挖野菜。
春寒料峭,黑黢黢的田野没有生机,需要细心观察,在垄旁会发现蒲公英、小根蒜枯焦的叶子,用铁铲子将其刮掉,会发现娇嫩的芽,挖出后它的根茎很新鲜,放进嘴里咀嚼,蒲公英苦中微甜、小根蒜微辣清香,妙不可言。“苦春头子”饭桌上只有咸菜酱下饭,早就吃腻了,新鲜的野菜称得上美味佳肴。可惜很难找,挖了半天刚好盖上筐底。回家后,摘出杂质,洗干净,只剩一盘,蘸着辣椒酱,就着大碴子粥,别提多香了,仿佛过年了!
春天经常刮风,只要生产队挂上“防火旗”家家户户就不能生活做饭,如不慎,从烟囱里带出的火星子落到草房顶,会着火,抢救不及时,就会火烧连营,殃及邻居。那时没有电,更没有液化气罐,只好用暖壶的热水泡饭吃。风大时,房上的苫房草会被刮走,俗称:“房子周了”。凌乱的房草刮的到处都是,主人欲哭无泪。正如杜甫所写:“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小时候我们很怕“旋风”,风起时几米高,风速很快,经常从“坟圈子”升起,诅咒的歌谣:“旋风、旋风你是鬼,百把镰刀割你的腿”!我们更怕“鬼火”(磷火)。夜幕下,“坟圈子”里一串串“鬼火”随着风游动,吓得头皮发麻,甚至不敢出屋。什么时候下雨,公社“跑运动会”(开运动会),这是人们的调侃。每年种完地,“五一”都要开运动会。说来也怪,很多年份因下雨不能按计划开,只好拖迟几天。
在玩儿的同时,农村孩子离不开干活,主要是捡柴。用耙子搂土沟里的树叶、苞米叶,用绳子捆好背回家。用专用工具将麻炸、谷炸、豆炸(茬子,作物的根部)拔出装进筐里,回家烧火,而且麻炸扒下的麻可卖钱,很受孩子们的喜欢。更多时捡苞米炸,学校有任务,冬天教室取暖全靠它。教室中间垒起土灶,扣上大铁锅,燃烧的苞米炸释放的热量伴随莘莘学子度过一个个严冬。捡柴时,会发现“大眼贼儿”(黄鼠)洞,孩子们用细高粱秸秆儿做成机关放在洞口,把大拇指粗的柳条插在地上,用马尾巴做出的绳套系在柳条上端,弄弯后把绳套放到机关上。“大眼贼儿”出洞踩上机关,被套住高高弹起,悬在空中等待毙命。
故乡的春天没有万紫千红,却孕育了大豆摇铃的优美乐章;故乡的春天没有小桥流水,却不乏暖阳下地气涌动的五彩缤纷。而今我已是白发老人,而故乡的春天周而复始,娇颜如故。闲暇时想着她;呓语梦话离不开她。铭心刻骨的乡愁啊,为我人生助力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