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朱军
这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不相信。一家一户的,黄岭古镇的人在一起居住都快十年了,乔丽丽从赣州嫁过来进入陈家,也都九年了。她是巧娘,她做玩具,她经营秦巴土特产,也已经有了规模,虽说挣了几个钱,那也是累得屁股直摇,没有空档。而且这几年,乔丽丽又生了二胎,两个孩子,相差近七岁,也是格外地费事。如此说来,她纵然有三头六臂,又何来的精力去从什么政?如此想来,就可能是讹传,千万别去相信。但是分明地,巧娘乔丽丽又真的被汽车接走,戴了大红花,去了县里,参加一年一度的人代会和政协会议去了。那阵仗,连镇党委书记也是主动伸出手去,和她握手,向她问好,就差给她致敬了。那一天,太阳明亮,春风浩荡,黄岭的山山水水,就像是在跳舞,忽而近了,忽而远了,实在有些蹊跷。可这一切,就像阳光散开,山青水碧,也好比大雾散去,古镇渐渐地就历历在目,那些鸡鸭,那些狗儿,还有飞翔的燕子,都在欢天喜地,报告着人间的好消息,一时间这儿那儿就轻盈得很。谁家的孩子在奔跑,谁家的鸽子在镇子上空在低低飞翔,一些花草从这儿那儿冒出来,尽情地开放着,一头牛从古街上走过,一只鸡扑棱棱扇着翅膀,而他的座位底下,刚刚下了一枚鸡蛋,还是热乎乎的呢!对此,感受最深的还未必是乔丽丽本人,而是她的老公小陈,还有刚刚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女儿小易,那个出生才一岁的儿子小刚,还在襁褓之中,婆婆来了,带着孩子,没有断奶的孩子正放开地号叫着,一手把奶瓶打开,一只脚在那儿飞快地踹着,稚嫩的脖颈那儿,一根筋冒得很高,眼睛明明睁开,却忽然之间就紧紧地闭了起来,不顾一切低吼了起来。奶奶有些惊慌,小陈则见怪不怪地说,“狗日的,泥淖吧,看你能不能把你妈妈闹回来?”这么一笑说,孩子似乎是得到了鼓励,哭的声音更大了。可是明知无望的孩子,最后还是自己知趣地止住了哭闹,渐渐地安静下来。而这时候,乔丽丽乘坐的汽车,已经转了几个来回,卷起一股风尘,调皮地颠了几颠,进入自如地在一个路口处喘息一阵,胡迪加足马力,上了一条大路。那是跨省公路,一头通往蜀地,一头连着汉南县城,那儿有一种全新的生活,还有一种隐隐约约不那么明朗的色彩,在漫卷而来。这些情形,对于乔丽丽的老公小陈而言,真的是一种不习惯,有些空落,有些寂寞,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惆怅。但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是一个男人,他猛地喝了一口茶水,挽起袖子,一颠一颠地进到楼下的车间,把电器的声音开到最大,将整理好的货物又折腾一番,直到精疲力竭,直到浑身大汗,然后洗了一澡,沉沉地睡过去。那时候还不是晚上,但是他小陈竟然睡了过去,很沉很沉,似乎没有边际。两个孩子,一个上学正忙,一个由母亲照料,那么他还牵心什么呢?当一切都处理停当,小陈索性就拆开一床被子,换上被里被面,穿针走线起来了。这时候,欢喜履新的乔丽丽已经报到,开始了她政协委员的生活。和当年的巧娘相比,九年之后的她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眉宇那儿有了一些聚拢的痕迹,虽说没有明显的皱纹,却明显地若有所思起来;目光还是亮亮的,但添了一份闪烁之中的游弋,嘴唇一侧有了法线,淡淡的阴影猝然之间一紧,又松弛开来,透着岁月的印痕。她说话还是柔柔和和的,像一缕轻佻的风划过去,于是声音不高,有一些内敛的淡定。说是履新,其实就是她当了县政协委员之后的培训。比如如何当一个称职的政协委员,政协委员有什么责任感等等;还有就是一些如何参政议政的技巧,比如如何参加视察,怎样发提案,怎样填写提案,听说还有如何保持仪表仪容,如何行走和坐姿,都需要培训,当然了,按照先前的政协委员路数,大致培训就可以了,都是在实践中学会的,就像谁说的,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慢慢就提高了。其实呢,从乔丽丽内心来说,他是黄岭镇的一个农民,顶多也是一个合作社的牵头人,带着姐妹们挣钱致富而已,又不需要和谁去谈判签合同,还需要那样的复杂知识和技能呢?在报到之后,听了前来看望他们的县政协副主席吴姐的话,情况还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吴姐说,我原来在县妇联工作,也和你们一样,对这些没有什么认识,可越到后来情况不是那么一回事,才知道一个政协委员要当好,还真的不容易呢!见大家紧张,吴姐又轻描淡写地说,姐们可别害怕啊,这政协委员就是一个熔炉,可以把一个人百炼成钢,这些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大家先休息吧,别忘了五点半到食堂吃晚饭啊!说完一撩风衣,一身利落地走了。望着吴主席也就是吴姐的背影,乔丽丽心里一沉,觉得自己差得很远,什么时候能够像吴姐与众多的政协委员那样,能够言谈举止有一点风度呢?想到这里她的脸忽地有些发热,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时候,手机响了。“嗯,安顿好了。你好吗?娃娃们好吧?”乔丽丽柔声地说,觉得上午走得太突然,似乎是自己对不起家人,心里有些内疚。“哦,我很好,不过你出去几天,忙忙碌碌就过去了。”对方好像要说几句别的,但是话音一拐就沉静下来,越说越轻描淡写了。这一点乔丽丽知道,他的小陈,陈俊生,本来就是一个好强的男人,虽说外表精瘦,可心里深沉着呢!那几年面对突然袭来的疼痛,他都时常不叫出声来,常常咬着牙巴,对着墙壁出神,而今身体好些了,他更加忙里忙外,协助着乔丽丽。对外对内,乔丽丽一直说小陈是她的靠山,她的老板,可小陈心里明白,就做生意、出主意,还有许许多多的对外联络,妻子乔丽丽是远远地在他之上的,是他的主心骨。要是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人说话,就觉得互相是对方的主心骨,缺谁都不行!只要在一起,再苦再累也不怕,可要是一个人单打独斗,那就滋味不好了。“老大在写作业,老二喝了奶,睡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嗯,我晓得。你也要按时把药喝上,别忘了。还有,送货的时候,不要装得太多,开车,自己别累着。”如此这般,又说了一会儿话,乔丽丽就收了线。这时一看手表,时间到了,就对着镜子一掠头发,给自己一个笑脸,下去吃饭了。履新培训之后,乔丽丽先是回家待了一段时间,那年七月份,她参加了县政协对工商业的视察活动。这是第一次“参政议政”活动,乔丽丽毕竟有些紧张,以致上车的时候腿脚有些发颤,面庞也有些发紧。这些细微的变化,被带队的县政协吴主席看在眼里,领导特地转过身来,在一边和她说话。小乔啊,是不是不习惯参加这种活动?吴主席关切地说。乔丽丽赶紧点着头,像动漫图片中的米老鼠那样,神色有些慌乱。呵呵,这也正常,你毕竟才从黄岭来,是后起之秀,不要紧张,我们视察工商业,是组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按说啊,该紧张的不是我们,而是对方。你想想,人民政协是民主监督的重要形式,你我都带着工作牌,我们过去视察,是支持企业工作,也是服务经济发展,是人民赋予的一种政治权力,大可不必紧张!放松一些,再放松一些。好好,这样就对了。吴主席,我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啊!您可别笑我。吴主席微微叩首,小声说,你跟着我坐吧!乔丽丽就这样,跟在吴主席后面上了车。一路上,政协委员的视察受到了高度的重视。各个商会,各个乡镇,都是笑脸相迎,而且在视察的点面结合上,都下足了功夫,企业有礼仪小姐领路,个体经济则是老板跑前跑后,一边介绍,一边向带队的吴主席贴身汇报。吴主席呢,则雍容大度地微微点头,水哦玩也是有礼有节的样子,很有风度;其他的政协委员,许多人是老把式了,指指点点,问这问那,只有乔丽丽没有什么话,想跟着吴主席,又担心被人识破,于是就不紧不慢地随大流走。走了一家又一家,幸亏有胸前的吊牌遮掩着,还没有出丑。其实呢,在整个的视察中,除了吴主席,还有那个县政协的联络员,没有谁在意你是具体的哪个人,抑或你是哪路神仙。都是代表政协的,是政治活动,这就够了。而且呢,一个重要的现象是,视察过程中是不需要谁说多少话的,听了吴主席看了给予一些大而化之的肯定之外,也是不需要谁说什么的。何况一路上,有人拍照,有人记录,也有人写新闻和信息,这就不需要别的了。对此,乔丽丽觉得自己运气好,不需要说什么,她就可以应对了;她抱着一个态度,那就是要多学习。比如谁家的私人企业是如何搞培训的,是如何抓项目实施的,又是怎样争取资金的,这些都很关键。可是让她奇怪的是,这些问题他们都不怎么涉及,大一些的企业是靠数字说话,小一些的企业则靠电子信息说话,特别小的摊摊,就特别谦虚。从直觉上看,乔丽丽觉得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也是比她能干得多的人。这么一想,视察了三天,乔丽丽就觉得没有浪费时间,还是有收获的。还有一点,走了一路,都是吃的工作餐,听说以前是可以在晚饭的时候喝酒的,现在八项规定出来好几年了,就只有吃工作餐,不过这样也好,撇脱,不耽误时间。视察活动终于结束。在县政协的总结会上,吴主席做了系统的发言,参加会议的还有县政协王艺霖主席,是个男同志,和和气气地笑着,但在听了吴主席的汇报和大家的发言之后,王主席脱稿讲了半个小时,有观点,有实例,还有要求。乔丽丽觉得王主席真厉害,每一句都讲到了点子上,而且不说废话。她在笔记本上记了一些,有吴主席的话,也有王主席的话,觉得自己很受教育。当天晚上,县政协准备了两桌子饭菜,还上了一点酒水,乔丽丽喝了半杯啤酒,王主席过来和大家握了手,吴主席对她笑着说,小乔不错啊,很优秀!他说谢谢吴主席。吴主席说私下里还是叫吴姐,听着亲切!还说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这一回你是头一回,下一次就好了,你年轻,有不错的未来呢!乔丽丽有些羞涩,赶紧把头低下去,可有一轮敬酒的又来了,她打起精神,再相会侮辱和根来哦刚和孩子们说呢!遇到事情她不再局促,而是能够沉静下来,先想清楚,再考虑怎么办。有时候,她会打打电话,咨询一下,比如黄岭造酒的李家叔,还有藤编大王老陈,就连那个藤编后起之秀李亮也可以问问,算是广开言路。这可能是县政协学会的,叫做遇到事情多请教,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人家和自己相比,已经不再是臭皮匠,而是人中的能人,甚至人中龙凤。比如说李家叔吧,今年快七十岁了,但是他从三十来岁就开始酿酒,先是黄岭白酒,再是黄岭黄酒,都是从商场上打拼过来的,虽说在政协委员当中属于老者,但是他更多的经验是造酒,对黄岭那一口清龙泉深井情有独钟,对那一口井里的水做了无数次的化验,得出了水质一流的报告,那么造白酒没有说的,造黄酒也有了独特的口感,还解决了从手工酿酒到机械蒸馏的飞跃,实在是不简单。尤其是,李家叔说话含而不露,从来不得罪人,哪怕他对你再有意见,也是话到嘴边留三分,不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这是生意人的一大秘诀。另一个就是陈大哥,别人叫他老陈,乔丽丽一直喊他陈大哥。人家祖传三代都在搞藤编,从他爷爷到他父亲,再到他自己,甚至他的儿子,都在无数的青藤之旅中穿梭,做了数不清的藤器制品,也积累了许多的成败经验,还得到了国家数千万的扶持资金,这是真本事。不管别人咋样看,陈大哥都有自己的定力,从不随波逐流。他对于市场,对于藤编有独特的理解,觉得好的藤编就是一个人和妻子的关系,你对他真诚,它才对你真诚,否则就会玩儿完。陈大哥说话,也是留有余地,不干一锤子的买卖。陈大哥也是县政协委员,还很受尊重。李家叔和陈大哥,有阅历,有点子,值得尊重。至于那个李亮,属于后来居上者,刚满三十岁,但是对于现代化网络市场,对于产品的改造升级,有着直接到位的理解,还有快速反应能力和执行力。他当然还不是政协委员,但是乔丽丽觉得此人不可小看,恐怕会前景远大。和这几个人的来往,加上参与了县政协的一系列活动,太阳镜落落大方,眼光清澈而安定,举手投足之中有着一种稳重和沉静,这是很受政协吴主席欣赏的,也和其他的政协新委员不同,就连那些干了一届的政协委员,也对她青睐有加,觉得乔丽丽虽说是新手,但是秀外慧中,很有潜质,她的刘海,她的皮肤,有了淳朴中的流畅,属于城乡兼有的那种风度,加上人家巴山巧娘的名声与合作社带头人的地位,在汉南县乃至整个汉河市政协系统,都很有特色。要不然为什么人家县政协的吴副主席,也对乔丽丽委员很看好呢?你看吧,而激动的乔丽丽,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和过去不同,过去是往前冲的,是爬坡一般的姿势,而现在呢,则显得稳健有力,有了几分都市气息。不错啊,一个人的走路姿势很寻常,也很重要,甚至代表他和她的气质,千万不可小觑呢!五年时间不短,乔丽丽在县政协委员位置上还算适应。到第三年,市政协换届,乔丽丽被选入了市政协,开始稍稍远些的参政议政旅程。这五年,乔丽丽在汉南县政协参与过好几次的提案呈报,就她工商业的界别而言,她和别人合作过提案,比如和李继春老叔合写过重造宽松经济发展环境的提案,和藤编老陈合写过提供供销环节良好服务的提案,有内容,有建议,也有目标,都得到了很好的办理。她自己呢,想来想去,还呈报过妇女权益保障的提案,主要是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实践中,如何让妇女有更多的参与机会,在体检、疾病治疗中,对乡村妇女如何提供更加具体有力的服务。这些提案,不必过长,一事一议,越具体越好,不要涉及体制和太多的政策,否则就会过于敏感。须知啊,民主监督和政治协商,也是在执政党的领导之下进行,不能另起炉灶,这是底线。由于把握了基本点,找准了参政议政的角度,乔丽丽和别人提的提案,还有她自己提出的提案,都是便于操作的。她还提出过一个在山区丘陵地区多设立健身场所的提案,得到了与会委员的拥护。这些提案,办离职后还是有了一些效果的,一些承办部门还上门征求意见,说是走访政协委员,其实就是一种公告和拟做方法,开始乔丽丽对此还不明白,待到名表过来就释然了。哪些产品销售还有售后服务呢,何况政治协商?何况长期共存、肝胆相照的政协制度?至于一年年的政协委员视察,她也就格外地娴熟了。这些时候,乔丽丽就开始得体的多了,她笑微微的,职业套装,刘海飘逸,加上举止得体,也就很受欢迎和认可了。县政协如此,到了市政协,就更加讲究了。比如说,县级政协通常是就同一问题来协商,而市一级的政协组织,则有更强的政治性和导向性,还有前瞻性。所谓政治性,那就是根据召开过那样和省里要求来的,一步一步,都踩得稳健,不可偏颇;所谓导向性,就是政协的许多活动体现了一种政治经济的引领,不是自发的,也不是扯后腿的,而是对全局起着服务和保障型的,比如对个体经济,对非公经济,对项目建设,都要跟上。而那些前瞻性的政协活动,一定是符合主流要求的,对民主法治,对乡村文化,都是不可偏移的。这些,犹如深水潜行,她乔丽丽是摸不准的;好在有领导掌控,她只需要按照要求去做就可以了。在市政协委员层面,培训的机会更多了,视察的活动也很少随机性,通常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有的活动甚至在一年一次的政协年会上就定好了。这就是说,更加需要按照计划而行,要有方案,要有主席会议的批准,还得有时候的决议和报告。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她跟着走就可以了。而这时候,乔丽丽开始有了政协委员的朋友,这当然是女的,而且是志同道合。和乔丽丽来往最多的,是留侯县火烧店的一个客栈女老板,她们对脾气,悄悄话也说得最多,还谋划过什么时候互相走访,看看对方的经营项目呢!留侯县火烧店的小陈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但朝气蓬勃,浑身有充足的能量。乔丽丽是在一次培训班上和她认识的,那也是汉河市政协委员培训会上,她报了到,拿着磁卡钥匙,刚一开门,就见房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冲着她一笑,就算认识了。两个人互相介绍,从此就相识了。乔丽丽后来知道,小陈是在留侯县火烧店镇第一个开农家乐的,当地人叫民宿客栈,别人说她胆子大,敢吃螃蟹,她呢,虽说没有吃过螃蟹,但是在南方打过工,见过横冲直撞的螃蟹,印象不那么好。可是当别人说这句话是表扬一个人敢作敢为的时候,就悠悠地笑了。“那时候,还以为别人拿我开涮,却原来是夸我呢!你呢,是不是也是一个厉害女子?”“我嘛,很普通的一个人,从江西赣州到秦地省,又到汉南县的黄岭,闯荡了几年,还没有啥子名堂。不像你,小陈,你真的敢作敢为,能把西京城里的客人吸引过来,弄民宿,搞客栈,实在是了不起。”“那我们两个以后多交流噻,最好成为好姐妹。”小陈快人快语。“那才好呢,啥时候到我们黄岭去,我请你喝黄酒,还有米酒呢!”“真的吗?好喝了,我也进一些到客栈去,让西京城里的人品尝品尝!”那天晚上,她们就说了好久,好像认识了许多年,又好像彼此梦里见过,现在终于碰到了一起,两姐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培训会结束后,小陈果然去了黄岭。她从留侯县山地的火烧店来,平时忙,好不容易来到别的地方,对一切都很新鲜。她看了乔丽丽的家庭合作社,对她的培训场地很感兴趣,对她编制的那些小小工艺品连连叫好,小娃娃,小兔子,小狗,还有小象玩具,都爱不释手。吃了乔丽丽做的家常饭,小城也跷着大拇指夸奖。她见了乔丽丽的老公,还攀上了亲戚:“呵呵,你姓陈,我也姓陈,陈家人相见,分外开心哦!那我就叫你大哥了。”对她说的话,乔丽丽的老公只是笑,跑前跑后给她找吃的。这一回,小陈还看了乔丽丽养的二十头猪,连连说:“二十头猪是少了些,可也不简单啊!有一个问题,你参加政协活动,屋里的事情不是管不上了吧?”当他得知是有些残疾的老公全力以赴地支持乔丽丽的工作时,就更加羡慕了。“嗯,这个嘛,我要学回去,让我们屋里那个人好好学一学,他就没有你老公支持你的事业那样支持我!”“谁说的,人家对你肯定支持,要不然,你的事业哪会如此欣欣向荣?”乔丽丽说。“哈哈,你们两个女同志,咋互相吹捧起来了?”乔丽丽的老公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有客人来,他显然很是高兴。过了一段,乔丽丽也去了留侯县的火烧店,去看了开客栈的小陈。过去没有见到过山区的客栈,此番前往,才眼前一亮。乔丽丽觉得这青山绿水之间真的有如人间仙境。一个小镇,一条小街,一片青山,莉莉安居说叫太子岭,镇子的外边是一条叫做月亮河的小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过去这里人迹罕见,小街上只有很少的人,加上有许多人出去打工,人就更少了。而今呢,小陈的晨光客栈建起来,吃住玩一条龙,夏天里还可以搞夏令营,搭起帐篷,燃起篝火,还有烤全羊,跳圈子舞,真的不错!当乔丽丽知道小陈凭一人之力把客栈拿下,还请了一个高人设计,客栈像在童话里浸泡着,十分的安逸。开始小陈的老公不支持,后来县委女书记来了,对她很支持,而且有了笑意,小陈的老公就态度转变,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又过了几年,乔丽丽的政协生涯又有所扩展,她的视野更加开阔,因为她被汉河市政协推荐到了秦地省政协,成了省政协委员,还是代表工商界,可层面明显不同。那是一个大舞台,省城,西京,还有钟楼鼓楼,都是一种飞旋的天地,透着新鲜,还有神奇。大雁塔不消说了,兴庆宫,乃至兵马俑,都是令人向往的。乔丽丽记得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叫做《西安事变》,那会儿还在江西老家,她跟着爷爷一块去看的,来来去去走了二十多里山路,那里面还有华清池与骊山,好像还有一个捉蒋亭,在半山腰的石槽缝里,从电影里的镜头看,蒋委员长十分狼狈,几个士兵都让他难堪。如今去了,才知道天宽地阔,那西京城里也是正南正北,东西直达,很有意思。在这里参与政协的活动,更多的时候不需要你去发言,而是踩着点子,和大部队一起活动,拿出了来区分往返需要费力气而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轻轻松松的。在省政协的同一个界别,乔丽丽认识了一个陈仓的女委员,叫李依兰,个头很高,跟汉河留侯县的小陈不同,属于大块头,但是人却热情奔放,很是热情好客,带着八百里秦川的女子另一种风度。开始李依兰还没有觉得汉河市的政协委员乔丽丽是什么情况,当她隐约得知了乔丽丽的私人情况之后,知道了乔丽丽许多年都在照顾老公和儿女的同时,发展她的合作社,作为巧娘,作为能人,尤其是作为妇女,成了当地的杰出女性,就对她刮目相看了。“什么啊?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又没有什么能耐,能给你帮什么忙啊?”“哦(我)是搞蔬菜的,也算一个蔬菜大户。现在虽然当了政协委员,人模人样的,可是哦(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员工都是季节性的,你要是空了,就过去给哦培训员工,好不好嘛?”这后半句,就有些撒娇的味道了。那会儿,乔丽丽和李依兰才认识不久,她们也是住在一个宿舍,很快就成了闺蜜。“啥是闺蜜,不好意思啊,我都这么大了,还闺蜜呢?”“你看这就是奥特了吧?闺蜜讲究缘分,我们有缘分,就是闺蜜!”“就冲你这性格,我就喜欢!乔丽丽,我的闺蜜!”李依兰拥抱了乔丽丽,还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这样,乔丽丽去了陈仓,帮着李依兰搞了一次培训。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培训,而是讲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创办合作社的经过。她的苦难,她的苦恼,她的喜悦,还有她和老公这些年创业的艰辛与幸福,都讲了一些。她赢得了掌声。李依兰带头鼓掌。那一天,她像是从土地上升腾回到云层里面,又从云层里回到了大地之上。那个晚上,乔丽丽还喝了一点酒。酒后,她给老公打电话,说得絮絮叨叨说得闪闪烁烁,也说得歪歪扭扭,有些结巴了。“没有喝多少。我和李依兰,都喝高了!”说完,她细细地笑着。老公在那边有些急切,他其实很忙,刚刚忙完了一天,把孩子哄睡着,大的还听话,小的还闹了一阵子,他还动手打了屁股。这一边,陈仓的风有些硬,窗外有晚开的杏花,一串串地开着,山上有积雪,心里有春潮,正在涌动。又一个春天,让乔丽丽心思一阵阵悠远,又贴近许多。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乔丽丽从省城回来,又从汉河市区回来,就是汉南县城也仅仅停了不多的时间。老公开面包车把她接回来,回到黄岭,回到她的合作社,也回到了她一呼一吸都感到甜蜜的乡土。哦,那一片乡土依然起伏,依然横亘挺拔,依然在视野里透着青黛的脊梁,空气里的野花气息有些浓郁,那是芬芳的味道,那是温馨的气息,那也是鸟鸣狗叫的村落。黄岭,还是黄岭,张开怀抱,迎接着他的女儿,乔丽丽回来了,像是回到了赣州,也像是回到了一个久违了的世界,实在是好,真的很好!家里有些凌乱,需要收拾,楼上楼下,都是孩子的衣裳,都是孩子的鞋子,也都是一股女主人不在的气息。是什么味道呢?哦,是汗的味道,是垢甲的味道,还有污渍的味道;这些味道,乔丽丽实在太熟悉了,她没有觉得不悦,而是马上投入进去,快速地收拾,男人见状,也拿起拖把,加入到打扫卫生的行列。哦,老大大了许多,还是孩子,可知道帮助父母,一起把家园弄得干净清爽,这实在也是不错的事情。最小的孩子,则哇哇地大呼小叫,似乎在肋骨助威。这个夜晚,打扫卫生用了一些时候。待到终于尘埃落定,孩子都累得睡了过去,男人也大汗淋漓,乔丽丽呢,身上的居家服,也已经是汉水琛琛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呀,可真的撑不住了!”男人老陈兀自地说。“真的吗?我没有回来,你该自由自在吧?”乔丽丽故意正话反说。“哪里啊?风筝飞了起来,那缰绳,不是还拴在你的手里吗?”“我说错了,你是风筝,孩子们呢,才是你的缰绳。要是我嘛,可早就断了线啦!”“又胡说!不是你,我当年咋大老远从赣州跑到秦地,会动啊汉南的黄岭?”“嗯呐,这会还说得对头,我们都是不断线的风筝。”说话间,老陈忍不住了,乘着灯光,勇敢地包抄过来。“娃娃们在隔壁,你小心点!”乔丽丽柔和地说,不无风情漫卷。……又一个春天到来,乔丽丽的手工作坊扩大了许多,一批新的订单拿到,十万个玩具开始加工。这时候,她在黄岭的合作社来了三拨客人。一拨是民间艺术家们,有剧作家,有写小说的,还有是谱写歌曲的,都到齐了。第二拨客人是几个省妇联的姐妹刚走,其中就有李依兰本人,她兴高采烈,十分的兴奋。省妇联的人刚刚离开,民间文艺家们就来了,一路欢笑着。那一天,乔丽丽正在把一堆猪饲料在太阳下晒干,用一个竹耙划开,过一会儿翻晒开来。第三拨客人则是几个秦地理工大学的大学生,他们拿着学院的介绍信前来实习,还扛着一个简易摄像机。俗话说客走旺家门,客人到来,乔丽丽很高兴。男人跑前跑后去联系午饭,是在农家乐,黄岭不错的一家。乔丽丽在家里陪着他们。一会儿在摄像机前介绍合作社的情况,一会儿又给民间艺术家讲述自己的生平,还有的想给她写新篇章,有剧本《巧娘新传》,有小说新篇,似乎题目就叫《巧娘参政》,从哪儿说起呢?哦,对了,就从她第一次当政协委员说起吧,不过据那个作家老朱说,这个小说还得构思一番,假以时日呢。倒是那个剧作家老刘,雄心勃勃,打算马上就写将起来,而且据他说,提纲已经写成,场次也已经设计好了,那些音乐和旋律,是不是就在他的心中回环呢?也说不定!那个会长老吴,微微地笑着,沉默地坐在一边,像在构思新的歌词,“走吧,我们去吃饭,不管干什么,吃饭是第一位的,吃了饭,一切才好谈起呢!”于是,大家乘车,去了一个皇陵的农家乐,那里土菜已经摆好,酒也斟满,黄岭的白酒,黄岭的黄酒,还有米酒,已经开瓶,正等着人去品尝呢!哦,几乎忘记了,吃饭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叫上李家叔,还有藤编老陈,至于那个竹编王子李良,是不是也要喊来呢?来吧,大家聚集一堂,小聚一番,也是不错的呢!
朱军,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原地税系统文学创作协会主席,汉中市作协副主席。先后出版散文集18部,长篇小说6部,小说集9部,诗集12部,童话集1部,累计1200万字。温和执毅,笃守文心。坚守人生,自尊放达,在自然与灵识中熏染墨香,在抒写中行走,提升生命的质量。
秦巴民艺交流民间文艺,展播文学艺术,推介名家风采,传承民间文化;博览文艺新潮,助力文化产业。
593篇原创内容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