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勤劳,节俭和善良是母亲言传身教给我的。我母亲有肺结核病,父母又是两地分居,我这个瘦弱的长子很小就成为母亲的帮手,也学到不少生活中的技巧。我从七,八岁起就做一日三餐,担水,洗衣服。
母亲有病的原因,找了许多地方去工作都不长久,她也就死了再工作这条心。总是天不见亮就去金沙江河坝(雷波林业局贮放运转木材的码头)起剥树皮。树皮厚实的大块的晒干卖新市镇的饭店里,供生火引燃煤块用,也有私人来购买的;薄弱的,小块的晒干了背回家里自用。早上少有人同她争抢这些树皮。
我早上起床做早餐,锅里放个铁圈子,放一圈石灰苞谷粑(多数是实心的,空心是苏麻红糖心),蒸热后在锅里用盐菜参汤下面条,放上一点点味精,小葱和菜叶。尔后去河坝背一背兜树皮回家,再喊弟弟起床,吃完早餐上学去。两个妹妹在宜宾父亲处,一日三餐吃伙食团。父亲每月汇寄来十元十五元钱,有时也寄点药来。我记得有鱼肝油,雷米封。
那时一个星期逢星期天才赶一次场,母亲总是在午后去买菜,节约三厘五厘一分的费用。中午我会去河坝背一背树皮回家,煮一壶老荫茶,做一大甑子米饭,烧好小半锅连渣涝,放一碗麦酱。农村来赶场的二,三亲戚会来我家的,他们顺带拿些小菜,盐菜 ,大头菜,麦子什么的来。母亲有时也让他们找点草药。我两个舅舅三个姨娘,但亲戚们爱往我家走,虽然我家比他们穷弱得多。
下午放学我要去屋后的西宁河挑两挑河水,是要歇四歇气才能挑水回家。十岁以前每次是大半桶,直到十四岁我进初中,母亲弟弟下宜宾,我去森工局伙食团搭伙(食)才没挑水。桃水一歇在石板滩上,看清粼粼的河水,变换的河床两岸鸟儿起落还有撒网人的收获。二歇在食品站的高石墙下,看荣枯的黄葛树叶子,也拾摘嫩叶子咀嚼,那味道酸酸的。三歇在半坡上石梯路间,看青翠的大山,想那棵皂角树何时结果,好用来洗我油污的头发。四歇走完石梯子到水巷子人家聊一聊,或者看高压线上飞停的鸟儿,那一厢移动的蓝天白云。遇到瀑雨,小河泛洪水就提上钓竿钓黄辣丁。筷子长的黄辣丁多则二三十条,少则七条八条,有时还会碰上两三斤的鲤鱼,鲢鱼。鲢鱼母亲是会提去饭馆卖掉的,有时买回来难得一见的鸡蛋,熟鸡肉。
每隔四五天我会煮半桶石灰苞谷去河里,搓揉淘洗干净苞谷皮,晚上吃过饭用石磨推细。那时我家点不起电灯,会赶在天漆黑之前推磨完成。衣服脏了,母亲会用柴灰水(烧热)浸泡衣服,我挑去河上用刷子刷,捣衣棒锤。袖口,领口,油污才用肥皂来刷洗。到了冬天,洗衣服前先在锅里烧两瓢热水,寒彻的河水让我指头又痛又木。回家把双手放在温水锅里感觉不痛不木了,但麻苏苏的感觉贯穿从双掌指尖到肩膀,这过程也很不好受。
每个星期天傍晚,我们娘三会背树皮去饭店卖。一般两趟,一次卖七八元钱,饭店会给我们留两碗抄手,我们两弟兄吃,母亲从来没吃过。
下大雨天母亲会在屋檐下打千层底布鞋,缝补衣服。这时她会给我讲故事,讲孝道,说为人处事:遇恶回让,遇善不欺,不贪图便宜,诚实做人。
大雨后深夜母亲会提上马灯捡拾树皮,电影我们几乎没看过。每逢森工局放电影,新市镇会万人空巷,我们趁此机会下河坝起剥树皮。
现今母亲八十多岁了,手脚不便,我只是轮休时给她买买需要的,煮点鱼什么的给她吃。衣服她现时却是自己洗,不会让我洗的,她用手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