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今
松奎说他正在修改自己写好的一部中篇小说,整整一百张信纸。以南艺一批学生毕业后到地质队与工农相结合为题材的,写了他们在农村的一些经历、游览和笑话。
“人家讲我一些小构思很新奇,就是语言太差,主题也不明显。”他滔滔不绝地介绍,嘴边渐渐聚满白沫。“这两天一回家就写,马上下二班回家要写到早晨。”
是南艺几个学生向他提供的素材,鼓励他写。由于没有亲身经历,怕写不好。说那些学生们都有些“那个”,瞧不起工人、农民,虽然口头说要深入工农兵,也为工人、农民搞速写。幸亏和松奎能谈谈,还怪器重他的。
他又跟我讨论,能写一个好厂长的作者,自己是否能当一个好厂长,我以为并不见得。因为写在书上,在道理上应该怎么做,实际上却因怕苦而不去做——常常有这种情况。犹如那些艺术学院的某些学生,嘴上讲与工农兵结合,手里画的还是工农兵人像,思想上却瞧不起工农兵,他们不可能具有他们所画出的工农兵形象的思想境界。再如从道理上讲,当好一个厂长必须讲政治,深入群众,参加劳动,而要作者按这些去做,却又怕苦怕累,晚上学习不如看看小说书,或外国小说,假如休息天出去玩玩(不去走访工人家庭),又不愿与工人一块出力流汗,因此他当不好厂长。
这个问题争论得很有意思。
松奎是在发生了与刘军自行车那件事后与我谈以上事的。他借刘军的新自行车送人,在玄武湖十里长堤与人相撞,头破了,车大杠弯了。当时因为天黑,人家赔礼道歉便算了。回来一看自行车大扛弯了,刘军气坏了,松奎第一句话就说:“我赔你辆新的。”
解决问题那天,刘军一家来了好几个人,弟弟、姑妈、小舅子。松奎就一人,还拿一个小本本,不急不忙的。刘一家人气势汹汹地大喊大叫:“我家刘军老实,不准欺负他!”
松奎说:“他三十岁,我二十岁不到,不能他被我欺负呀!”刘的姑妈提出要赔一百五十块钱,车子暂时还归刘骑。
松奎一边把她的话和神态记下来,一边平静地答:“你们再把这要求考虑一下,是否合适,然后我们再谈。”
刘的弟弟忙转话题:“我们先把理讲清。”在场有车间主任、大刨班长。最后决定赔他一部新车,旧车归松奎。
“实在有意思,我当场把他们的行动全记下来了,都是写作的素材!”松奎说。
现在买辆新车要许多票呢,烦恼的事。即使如此,松奎老兄却仍在坚持写他的那个“中篇小说”!
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四晚
亭 亭
一大早起来就开收音机。“干什么?”
“学歌。”
“什么歌?开收音机学?”“《我爱北京天安门》呗。每天早上六点钟,要唱好几遍呢。你不是比我大吗?怎么还不知道呢?”
* * * * * *
“喂,亭亭,喊我阿姨给你糖吃。”
“阿姨。”
“嗯,不错。给你糖。”指旁边的朋友:“她好不好?”
眼睛一眨,反问:“你说呢?”
“我说她坏。”
“我不知道。”
“要是我说她好呢?”
“就是了吗!”
亲爱的——鸡
某幽默风趣之人,三十多岁。
买了一只鸡,准备第二天带回家,拴根细绳子,系在床腿上,第二天清晨一看,下了一只蛋。
“哎呀,我的亲爱的,你真好!你是多么可爱,多么叫人喜欢呵!你瞧,你这只蛋多漂亮,啊,我的亲爱的!”
他抱起鸡,亲了一下。
七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后记】松奎是我们七零年一起进厂的青年工人,开刨床。爱好很多,个性突出,算得上一个“民间艺术家”,喜欢画画,创作小说,还喜欢逮蝴蝶,做蝴蝶标本,后来发展到制作蝴蝶画。人物谱记了他很多故事,这好像是“之六”了。曾经写过一篇“蝴蝶张”,发在《周末》报的副刊上。后来因为制作蝴蝶画名气大了,被区文化馆看中,调到文化活动中心当了老师,成果多多,最后好像是在体制内退休。夫人爱玲,也是印机厂工人,漂亮,厂宣传队舞蹈演员。退休后老同事聚会时,参加集体舞,舞姿优美,印象深刻。
【作者简介】韩今,男,南京市市级机关退休干部,江苏省、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央及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250余篇,多篇获奖。所著两本文学作品集《老团长与新房客》和《阅尽人间春色》分别在2019年和2022年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分别在第二年第二次印刷,配送各地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