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川李不川 画
蒋浩有一首短诗《海的形状》,堪称一册袖珍版角度哲学。海的形状为何如?“一对眼睛”,“两滴滚烫的眼泪”,“面包”,还是“真正的潮水退下沙滩时,/献上的盐”?这取决于角度。“你肯定,否定;又不肯定,/不否定?你自己反复实验吧。”角度,小角度,更刁的小角度,以及各种角度的不断替换,迅雷般的替换,成全了蒋浩的哲学和诗学。什么样的哲学?可借来旧词作答:“唯物。”什么样的诗学?可生造新词作答:“唯词。”角度的闪转,其实呢,就是“词”的闪转,就是“物”的穷形尽相。如果仅仅满足于从表面上看问题,我们可以说——蒋浩手工打造了变态到极致的显微镜,已经为形式主义豁出了油盐不进的决心。诗人已是壮士断腕,却被认为误入羊肠。最早在成都,以及到北京,蒋浩——这个荷戟愣头青——写得又热血又洋盘!道德上的居高,技艺上的守独,分分钟,都是孤愤,分分钟,都是胜券在握。来读《纪念》:“是的,接下来的工作不是赞颂,而是如何把死者/安排到我们中,让他们成为新生活的反对者”此后在北京,在海南,在新疆,随着年龄渐增,交游日广,也就把孤愤换成了“孤诣”,把胜券换成了“优惠券”。诗人乃不断写出漫游诗、登临诗或酬赠诗。来读《丁亥初冬与文波登首象山》:“挖一截喉咙里的野长城,/试试越岭的批评。”言外,就有自逐,就有独善,就有挑逗和退堂鼓。漫游诗、登临诗或酬赠诗,乃是古来的传统,正是此类写作让种种小地理附着了人性的醒目度。桃花潭之于李太白,西湖之于苏东坡,西眉镇之于张问陶,都是可以举来的佳例。对于蒋浩来说,首象山而外,他还写到陕西街二十六号、六郎庄、小南庄、海甸岛、本布图、卡拉麦里、静之湖、流花车站、鸡西或山海关。这些“物理的地理”,经由诗人,获得了“人性的诗性”。来读《山中一夜》:“风在狭长过道里徘徊,/像水桶碰触着井壁。/她说她来取我从海边带来的礼物:/装在拉杆箱里的一截波浪,/像焗过的假发。/她要把它戴上山顶,植进山脊,种满山坡。/窗外一片漆黑,也有风/一遍遍数落着长不高的灌木。/偶尔落下的山石,/像水桶里溅出的水滴,/又被注射进乱石丛生的谷底。/那里的昆虫舔着逼仄的星空,/怎样的风才能把浅斟低吟变成巍峨的道德律?/山更巍峨了,仿佛比白天多出一座,/相隔得如此之近,/窗像削壁上用额头碰出的一个个脚印。/墙上的裂纹,是波浪走过的路,/罅隙里长出了野蒺藜。”你看,蒋浩也能如此,用“海”,用“山”,用“谷”,再次诠释康德(Immanuel Kant)的墓志铭。在这个高铁和数字化时代,蒋浩的“命名”重现了古典诗对于地理的“加持力”。大约在此前后,诗人耽读古籍,尤其是经部和史部,忽而借来若干古字古词。新文化运动以来,对某些古字古词的废黜,恰是对某些感受力或精确度的废黜。诗人深谙此理,下了大功夫,要来弄活这些死字死词。种种端倪都表明,这个诗人既要化欧又要化古——要说真相呢,却不必定然如此。传统不传统,是欧是古,还得看“言”与“意”的关系。“言不尽意”,当然是传统;“意不尽言”,已是反传统。前述漫游诗、登临诗或酬赠诗,早已显露唯词的倾向。古米廖夫(NikoIai Gumilev)怎么说?“我们已忘记唯独词语/在烦忧的大地上照耀,/忘记《约翰福音》写道/词语就是上帝。”而从甲词滑向乙词,从乙词滑向丙词,蒋浩随时可以拉长词的连环。所用轨道,就是“能指”(Signifiant)。来读《乙酉秋与吴勇河心岛饮茶观鹭一下午》:“滑翔太美了!应对入滑稽。”唯词,就是唯物。词的连环,就是物的连环。词的连环依仗谐音、通假、顶针、绕口令或相同字的不同义项,物的连环依仗词的连环,也依仗神秘的强制性的反应堆。狗撵出了兔子,兔子刨出了萝卜,词撵出了角度,角度刨出了意义。除了前秦《璇玑图》,此种诗法,古来未曾得见也。蒋浩自己甚为看重的《游仙诗》,密集,惊险,“字字经营”,则将唯词推向了无以复加。角度的加法,变成了线头的乘法:一个线头,两个线头,四个线头,直到抽出无数的线头。线头与线头,前言与后语,相互援手,相互斗嘴,“长亭送短亭”,下文每每成为上文的“意外的意料”。“坏蛋也惊出了一身好汗:/一二三,原来是你;四五六,没戏。”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样的作品有两个作者,一个是诗人,另一个是词的惯性和想象力。两个作者,每个每次只能写出半首诗。此外,《游仙诗》每首都分为上下两阕,每阕都好用对仗与骈句,大复调套着小复调,堆放了若干细部、若干局部,每每令人拍案称奇。比如,“从硅胶乳里挤两三点/人造雨,从夹心肥臀中掏七八个/菩萨蛮。”这艘大船,又岂止三千钉呢?古人——比如晋人郭璞——所作《游仙诗》,多为组诗,蒋浩亦如此;《游仙诗》而外,郭璞还撰有《尔雅注》,蒋浩亦有文字主义的窃喜。这些,都历历在目。然而蒋浩所为,不是游仙诗,而是反游仙诗,因为他所求得的并非心的仙境,而是语言——或修辞——的仙境。唯词,就是唯物。仙境,就是人境。蒋浩有言,“词语即思想”;赵毅衡有言,“意不尽言”;贝恩(Gottfried Benn)有言,“形式就是最高的内容”;早在1927年,刘西渭(李健吾)亦有言,“我相信真的内容绝摘不掉好的形式:形式即是内容”……说来说去,都是这个道理。如果没有长期自置于此种训练,形式主义的训练,线头和角度的训练,词与物相互生成的训练,几套器官的交换,甚至音乐和视觉艺术的训练,很难想象诗人能写出像《山中一夜》这样细致、考究、近乎完美的作品。至于诗人赴美国参加中国当代诗翻译计划,所作《黎明前在克莱山上直到日出》,还有《从克莱山通往古尔德山九月的秘密小径》,已接近了天人相合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个蒋浩,终于从黄山谷写成了至少半个王摩诘。黄山谷所好,僻典也,奇字也,险韵也;王摩诘呢,徒见山水而已。传统,反传统,得有几个来回才能得到纯钢。适才提及的三件作品,都不可摘句,读者当寻来通盘拜读,这样,也许还来得及对蒋浩抱有更坚定的厚望。
胡 亮 生于1975年,诗人,学者,作家。出版诗集《片羽》,论集《阐释之雪》《琉璃脆》《虚掩》《窥豹录》《无果》《狂欢博物馆》及《新诗考古学》,编有《力的前奏:四川新诗99年99家99首》《永生的诗人:从海子到马雁》《出梅入夏:陆忆敏诗集》《敬隐渔研究文集》《关于陈子昂:献诗、论文与年谱》。即出诗学专著《屠龙术》《新诗谱》《朝霞列传:八十年代巴蜀先锋诗群》。曾获四川文学奖、袁可嘉诗歌奖、建安文学奖、任洪渊诗歌奖、扬子江诗学奖。现居蜀中遂宁。
附:
蒋浩诗选
海的形状
你每次问我海的形状时,
我都应该拎回两袋海水。
这是海的形状,像一对眼睛;
或者是眼睛看到的海的形状。
你去摸它,像是去擦拭
两滴滚烫的眼泪。
这也是海的形状。它的透明
涌自同一个更深的心灵。
即使把两袋水加一起,不影响
它的宽广。它们仍然很新鲜,
仿佛就会游出两尾非鱼。
你用它浇细沙似的面粉,
锻炼的面包,也是海的形状。
还未用利帆切开时,
已像一艘远去的轮船。
桌上剩下的这对塑料袋,
也是海的形状。在变扁,
像潮水慢慢退下了沙滩。
真正的潮水退下沙滩时,
献上的盐,也是海的形状。
你不信?我应该拎回一袋水,
一袋沙。这也是海的形状。
你肯定,否定;又不肯定,
不否定?你自己反复实验吧。
这也是你的形状。但你说,
“我只是我的形象。”
无聊作
去椅子上坐。
也去椅子上的靠背上坐。
上面有一只鸟,像你坐着那样站着,
也像你站着那样坐着。
椅子坐在草地边,
像你坐着那样坐着,也坐在榕树下。
榕树像你站着那样站着。
当它坐着时,它就是倒下,
像一片草地那样在草地上倒下。
草地坐着也是倒下,
像一棵榕树那样倒在榕树下。
当你躺下,
鸟说,把手举起来。
你看着你举起的手。
你说,飞吧!
它像一截断碑坐在草地上,榕树下。
上面有一只鸟,像你坐着那样站着,
也像你站着那样坐着。
上面的名字,像一只鸟。
坐着或站着。
草尖舔着笔画里的淤泥。
山中一夜
风在狭长过道里徘徊,
像水桶碰触着井壁。
她说她来取我从海边带来的礼物:
装在拉杆箱里的一截波浪,
像焗过的假发。
她要把它戴上山顶,植进山脊,种满山坡。
窗外一片漆黑,也有风
一遍遍数落着长不高的灌木。
偶尔落下的山石,
像水桶里溅出的水滴,
又被注射进乱石丛生的谷底。
那里的昆虫舔着逼仄的星空,
怎样的风才能把浅斟低吟变成巍峨的道德律?
山更巍峨了,仿佛比白天多出一座,
相隔得如此之近,
窗像削壁上用额头碰出的一个个脚印。
墙上的裂纹,是波浪走过的路,
罅隙里长出了野蒺藜。
七曲山之夜
那居住在古老树冠里的星星
离我过于遥远。
其实早在一万年前,
它就消失了。此刻,
我看到的只是它剩下的光,
还在向我靠近。
我记得我曾经爬到树冠里,
被父亲训斥着——
他害怕我会摔下来,
而不是像星星靠自身的光
轻盈地托举着自己。
我不认为我曾经来过这里。
想起那位唐朝的诗人,
也曾这样坐在这棵柏树下,
看星光移动树影,
像旁边的溪水从泥土中
冲洗出黑暗的石头。
石头也曾是星星的一部分,
离开了光的佑护,
寂静得像树皮在开裂。
而我希望那照在我身上的光
能再次把他们缝合在一起,
并用他的名字托举着他。
注:七曲山位于梓潼县城北,古称尼陈山。天宝十五年,唐玄宗幸蜀途经此山,有侍臣留下“细雨霏微七曲旋,郎当有声哀玉环”的诗句,七曲由此而名,道教誉为“天下第九名山”。
驳友谊或一首关于桃花潭如何重塑友谊的诗
这潭水的神秘不来自周围群山里
万千支流拥抱时
突然的无语凝咽,
而来自于你我此刻的凝视:
从峰岚到湖霭,
我们生活中饱含的每一滴水
都像投向彼此的匕首,
击中了,沉下去,
成为回声的镜子和词语的倒影,
重构着波浪嗫嚅的战栗。
一种永远循环的失败之美,
被岸上的踏歌声
一撇一捺地
困在这浪之无形里。
我嗅着,渴望成为其中最激烈的词,
参与到关于友谊的战争中。
这古老的渊薮像一个崭新的伤口,
伤害有多深,
友谊就还会持续多久。
但比起潭边那些睫毛般遒直的柏树和松树,
水似乎因天性委婉而过于仁慈:
沉下一片片花瓣,
浮起一枚枚石头。
这是我们唯一能带走的,
案头的信物。
白沙门之忆
(给森子)
沙,沙沙地
爬上来,爬上来,
吃你手心里嫩叶般
尖叫的
蝴蝶。
她对称的斑点
细如反光。
海隆起来,
像一座巨大的坟。
白色之门,
开在沙里,沫里。
耳朵般的把手,
一遍遍地,
被波浪
拧下来,拧下来。
小心地,我们折起
衣领里滚烫的
暮色。
火车在海平线上开。
到站时,
像一艘刚刚吊起的
沉船,
每个窗口都在往下
滴水,滴水。
断眉般裂开的
琼州海峡,
露出含在嘴里的月牙。
灯光鱼咬住的
一粒沙,
粘在黑色礁石的虫洞边。
像一只萤火虫,
用尾巴,从灯塔上
偷来
一点光。
注:灯光鱼,海南人对一种喜欢灯光并在夜间用灯光诱捕的浅海鱼的俗称。
戊戌正月初三日过琼州海峡去徐闻
(给礼孩)
太多的,轻率的决定和勇气,
向后,向前,
纵容这舷上来回牵引的日子,
把一段浓雾封闭在海峡中。
相信我,从波浪中取回的手,
又在紧握的栏杆上传递了必要的震颤。
而那些仅仅用来求欢的海鸥的翅膀,
像一些轻微的折痕,
拓印在海风掀开的U形波浪上。
船两侧奋力拼写出的浪花
还要溶解到一张叠加在水中的脸。
机器的轰鸣是一面巨大的墙,
从波浪咬开的裂隙中,
一些细微得像神秘友谊的白日之灰,
落下来,
溅湿了缆绳上鼓起的喉结。
不止一次,当我尝试要用眺望
来教训我易于冲动的坏脾气,
你像隐匿在你身上的安静的缺点,
那么深邃地吸引我,
坐在甲板上,数着颠簸留下的心跳,
看倾斜的浪遮去天之一角。
茶源夜谈
(给高春林)
诗心不古。意料中的
意料外:
才离开武夷山却喝到大红袍,
才看了林语堂就来拜苏东坡。
汝水煎茶,比这冬夜浓酽些,
消化着牛肉之红和面道河洛,
真的很难说,
是好兴致正好赶上了坏年头,
还是新社会遇到了老相识?
二〇〇七年,车过平顶山,
我和森子、永伟、简单被你
拉去三苏园,半道上,
却纠结于广庆寺没大没小的细雨
是否要轮回到他年今夜。
后来去叶县看山谷道人,
那里的叶公好我光头灼灼,
在县衙里审判词语时,
夺胎换骨,
坚持要把诗关进学院派的大牢里。
咔嚓声却把我们关进了相机。
那囚在旧照上的眼神,
看你像看红石山腰
那片象征主义的高春林。
得之失之?我现在还迷糊呢。
再后来,和老多多爬到了山顶,
四望萧然,城市森林公园的计划,
正在伐林修路、毁树造房,
说是要把新诗移植到后现代消费景观中。
这点上,信仰不如友谊
来得神奇,你看神农山轻轻一跃,
把铜鼓岭从南海中拧出来,
放在这茶海上的茶宠中,
又浇灌得湿漉漉的。
诗显然被她的溺爱者世俗化地继续娇惯着。
刚才在好吃的吊三锅,
你的女儿和我玩游戏:
找出三枚硬币的藏身处。
她是你的诗,
不是你的诗之光。
不如这夜半中原,街道含辉,
月亮多余得像此刻你我之间的法镭,
正在给两个暗黑的影子
加了一把锁。
清冷之快,钝于耳语。
夜宿泉州
(给李宁)
旧气息和新地址,
就近困扰我。
旅馆寥落,歪在街角,
如旅行箱满。
风景刷在朋友圈,
吃穿裹在身上。
与生俱来的恍惚,
串起破碎街灯,
一路旁征博引,
到西街找到家关门的书店。
逼仄柳巷幽深如叹,
猫星人吞了懵懂流星,
在门楣和书页上方便。
关于苦闷的知识,
零花钱般存进婚姻法的
横撇竖捺里,
就着新茶,取出来,
挥霍如逃禅。
好吧,地道的
台湾民谣,上世纪嗓音,
在欸乃音箱的按摩下,
散发月经味。
宝岛女客打开百宝箱,
边泡茶边讲茶经,
间杂些斗茶事,
两岸关系听起来像三角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是秋波一统,
横在太平洋。
南辕北辙的夜之锚,
暗礁般,
起底出她们的任性:
在杯沿翘兰花指,
杯底叶片婀娜,
盲从正好补充天性?
男愤青秒变女同志。
憋不住了,
到对面开元寺墙根淋漓,
望着天上月,
假装悲欣交集。
北运河东
(给阿西)
水不错。从中南海出来,
稍作澄清,向东,再拐弯,向南,
在燃灯塔尖稍作徘徊,
流进这云南铜锅里。
羊来自千里外的内蒙古大草原,
羊肉来自身边的数控切片机。
自然卷的边缘,
护佑着肉体中心冰冷的空寂,
在盘里垒起金字塔。
逝者如斯夫,
羊我所欲也。
落日的舌尖舔向长堤,
在唾沫中分泌金融和资本,
把对岸长鳞的楼盘压在了自否的
舌根。哟,快看,快看,
亮起来了,
壁灯在壁灯之光中坐禅,
炭活在一种复燃的死灰里。
汤呢?加了葱段和姜片,沸腾的,
是绥芬河,是涪江啊。
来,干一杯!酒水相逢,
给这欸乃夜色哐当一击,
给这此岸彼岸浮白一挥。
酒在水中蹀躞,见到河湾
都要作揖点赞。说,“吃啊,吃啊。
好味道!”味之,道之?但味,
味在哪里调情呢?
韭菜花敷衍着芝麻酱的犟。
甜蒜填起了腐乳之乳。
香油在生抽和酸醋中平衡清浊之辩。
葱花和香菜各擅手段。
书房里的克隆人会爱上厨房里的仿生羊吗?
河面飘过的画舫
和临窗扔下的酒瓶,
终点不再是阿里巴巴的杭州,
是海南。嗯,海不错。
蒋 浩(1971-),出生于重庆潼南,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诗人,装帧艺术家。出版有诗集《修辞》《喜剧》《缘木求鱼》《唯物》《夏天》《游仙诗·自然史》,随笔集《恐惧的断片》《似是而非》。创办《新诗》丛刊。现居海口。
本文原载《青海湖》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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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河|蓝色的星球凝结着坑洞般的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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