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雨后

朱惠珍

分手已经五年了，雨微对吴文真心绝望了。五年前，自从吴文去了巴黎进修，雨微经常一个人不知疲倦地往返于两地照顾他的父母。

那年雨微二十八岁生日，正是吴文从巴黎进修回来的日。吴文给雨微打了一个电话，很内疚地说：“亲爱的，说好了要给你过生日的，因航班延误到不了了，我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没关系，你要保护好自己，一个生日而已，我跟爸妈一起过也是一样的。”雨微心里虽有不悦，但还是很温婉地回答。

精致的装扮一番后，勉强对着镜子里的她说：“以后吴文会帮我过个隆重的生日宴。”

自从挂完电话后，雨微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觉得最近吴文对她的态度有些改变，于是她跟单位请了假，去吴文家里看一下她的未来婆婆。

雨微到达吴文家所在的城市已经是晚上8点半，雨微下了车直奔吴文家，她用钥匙打开门，只见吴文的妈妈闪躲而又略显尴尬的神情。

雨微礼貌的把去前买好的礼品给了吴文妈妈，径直走进了她曾跟吴文居住的房间，准备要打扫房间时，突然从浴室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还穿着她的睡袍，还亲昵的叫着“老公。”

雨微整个人彻底失控了，她大声喊道：“吴文，你不是航班延误吗？”

顿时，三个人都陷入一个紧张的局面，感觉整个空气都凝固了。吴文看到雨微扭曲的脸时，并没有太多的惊慌，而是用指责的语气说：“这是我家，你为什会出现？”

雨微指着穿着她睡袍的女人说：“她是谁？你不是航班延误了，来看看你妈你却给我来这么一出好戏。”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你，这是我在巴黎新交的女朋友，咱们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分手吧。”吴文对这五年的感情没有什么留恋，也不心疼雨微连夜赶路，就这么绝情地提出分手。

听了这话，雨微沉默不语、浑身颤抖，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事实已摆在面前，对他再不舍，那也是枉然。雨微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家门，连夜离开了这座伤心之城，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座城市。

接下来的日子，雨微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听着一首首伤感的情歌，一幕幕往事、一串串镜头，总是浮现在脑海。就这样，就这样，她一直默默地给自己疗伤。而吴文那边，自从分手后，他购婚房、置家具、订婚宴……正忙着操办婚礼，完全忘了雨微的存在。

时光飞逝，一晃过了二年，雨微仍单身，但是她已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并把伤痛化为动力。每天不断提升自己、不断努力工作，成为了当地一名优秀记者。

有一次，单位安排雨微去出差，去了吴文所在的城市，那条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仿佛就在昨天，却又物是人非。她一个人走进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一杯威士忌，听着小男生唱着《成都》。歌声清甜如水，旋律淡淡伤感，她顺手拿起手机拍了张自拍照，分享给了朋友圈。不胜酒力的雨微，脸上已泛红，照片中的她更显女人特有的韵味。

从酒馆出来，她打算步行走回宾馆。

走到小巷时，天边的皎月，映照着长长的马路，雨微背对着月亮、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前走去，几公里外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犹如一串在滴滴答答地慢慢落下的水珠的声音，彷佛水珠在悬而未滴是还要略微再坚持一下才慢慢滴落下来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大，估摸就在身后。雨微本能的闪身走进了一幢现代仿古的建筑物下青灰色的幽影里，枯槁地穿破了月光的界限达好几秒钟，期间，她还突然发足跌跌撞撞地慢跑了几步。慢跑了几步之后，她又猛然守住脚；她心想，自己一定要稳住神啊。她感到嘴唇干燥,便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假如她能遇见一个善良的好人……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善良、想保护她的男人，是不是每一个月光下行走的人都会被人跟踪？不过，假如她能遇到某个善良的好人，这个好人一定会明白她的心事，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一片乌云不期而至地遮住了月亮。等到惨白的月辉再次掠过房屋的飞檐时，那脚步声几乎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了，雨微开始奔跑起来，她的心在通通地狂跳，两只手紧握着，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不经意间，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此时，小巷里的月光，犹如一位羞涩的少女，忽明忽暗、星星点点地闪烁着的光亮……没过一会儿，他用他那颇具磁性的声音对雨微说：

“姚雨微，你怎么一个人走在这么幽暗的小巷”，雨微，大口大口地哪儿喘着粗气，筋疲力尽。那个声音，那个曾经让她迷恋而又无法自拔的熟悉的声音，使雨微顿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即时产生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幻想。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他，就是他，怎么会是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她的灵魂深处如一团小火苗在跳动，在月光下，在她眼前的吴文，一如当初的帅气，她哭得稀里哗啦，而吴文也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随后一起住进了雨微开的宾馆。

雨微以为这两年吴文跟她一样忘不了彼此，还问他结婚了没，他说：“没结婚”，她以为两个人都是单身，还可以复合，当吴文要跟她发生关系时，她没有拒绝，而是主动迎合他。

那几天，雨微跟吴文谈恋爱没什么区别，两个人都特别开心，除了雨微办公事之外，其他时间都黏在一起，跟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样。

很快，雨微处理完毕工作后，准备返回自己的城市，这天晚上，她穿了一套精心装点的礼服，备了许久未言的词语，订了一个最有情调的餐厅，准备跟吴文浪漫一下。

两人相对而坐，她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比美酒更让人陶醉。甚至连他此时如梦般的幻想都像阵阵悠扬的小提琴曲一样美妙，即是在享受美味佳肴，更是在享受彼此传递的爱意。晚餐即将结束，吴文起身摆弄了一下雨微的衣领，说：“雨微，你这次走了咱们就不要联系了，我的老婆出差很快就回来了，我不想让她知道咱俩的事情。”

雨微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抑或是在做梦，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脸，这是真的吗，她还是不相信，低声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有老婆为什么不早说？那咱们算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我又没强迫你，只是成人之间的游戏而已。就当是一场人生种美丽的邂逅。”吴文感觉一脸无辜的。

这些话，犹如惊天霹雳，当头一击，打在了雨微脆弱的心上，她的心开始撕裂般疼痛，她已经实在忍无可忍，端起面前的葡萄酒杯，一下泼到了吴文的脸上，大声骂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渣，就当我五年的青春喂狗了，以后再不要相见。”

吴文没想到昔日温柔的雨微居然会这么粗暴，餐厅四周的众人目光迅速投向这边，他有点狼狈地说：“你怎么这样玩不起呢？”

“谁跟你玩？离开你是我最大的幸运。”雨微又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背上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雨微彻底看清了吴文的真面目，她在心中将他归类，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阳光、正直、谈吐幽默、性格乐观的吴文了，只不过是混杂在熙来攘往的污浊人流中一个满脸邪恶的人而已。

彻底忘记，是对过去最好的追忆与珍重，也是对明天更好的祝福与憧憬。

出差回来，雨微站在一家咖啡馆的花格玻璃闸门下，凝望着这场淅沥沥的小雨，细雨静默地与凝固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天空变得灰蒙蒙，泛着乳白色的光；有一盏孤零零的灯突然亮起来。衬托出马路对面一扇窗户的轮廓；紧接着又有一盏灯亮起来；随后，有上百盏灯纷纷跳跃着亮起来，闪闪烁烁，映入人们的视线。大街上，稀稀落落出租车在穿梭，车灯射出冰冷而耀眼光束似乎把漆黑一片的路面照得通亮。这场不受欢迎的春雨像是故意与人作对似的偷走了白天的最后时光，并将它典当给了古老的收受赃物的铺子……漫漫长夜。

雨微意志消沉，身心疲惫，急需放空自己的心灵。于是乎，她独自一人背上行囊，轻装简行，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漫无目的的心灵之旅。

豪雨过后带来一番万物复苏的景象，树和花都争先恐后的爆发出各种颜色和香气，满园的海棠花，在绿色叶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娇艳；杂乱的蔷薇从路旁花园探头探脑地伸出来；牡丹娇艳欲滴，引得蝴蝶翩翩飞来；活泼的风铃草如丰润的流水覆于林地上；蒲公英头上挂满了毛茸茸的种子。看着精灵般娇艳，灵动带着淡雅香气的花花草草，那时她才发现当初多么天真，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每天的早晨，太阳升上地平线，爬到最高点再回落，这一天就宣告结束，为下一天让路。雨微花很长的时间看天，看远方的地面如何在天色转变下幻变。日出时山顶是金色的，反射朝霞的窗户是橙色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到傍晚暮色则在树底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变成黑暗汇聚城的另一片森林。她在清晨的微光上行走，看见一座寺庙在带着洗去一身尘埃的清新空气中显出头来，这座古老的寺院掩映在几颗苍劲给的银杏树下。之间游人寂寥，一派幽静。

雨微调整好心态后，参加好友的生日聚会。

蒙蒙细雨一直下个不停，正当雨微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一筹莫展地回望着她人生的溪流，回望着溪流中所有闪光的地方，这时，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走进了她的生活，他是一位高校的老师，在好友的介绍下认识，在聚会中他们谈创作、谈人生，在交流的过程中，她觉得他说的话，他对待生活的态度，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他自己的态度，都无不折射出他特有的文学情操。他们坐在朋友家的草地上，任由一阵阵懒洋洋的风儿吹拂着她那乌黑长发，他用浑厚而略带磁性地声音朗诵王维的诗词《送元二使安西》。他在诵读诗作的时候，声音中往往都带着十分强烈的情感。在读诗的时候，他们彼此间心灵上似乎靠的更近了。

时光如梭，三个月就这么一晃就过去了。在一个周末，雨微的舅舅举办晚宴，当所有亲朋好友鱼贯而入时，雨微的老公手捧一束九十九朵玫瑰，向雨微求了婚，雨微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高高盘起的秀发薄薄地搽了一层润发油，投出一层光艳。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雨微接受了他的求婚。在座的都夸她的老公眼光好，可以娶到家世好、人品又好的女孩。

他们俩温文有礼地向在座的宾客致谢，手牵着手走到外边的门廊上，去呼吸属于他们的空气。一派迷人的皎洁月光，满洒在人行道和草坪上，她又想打个哈欠，又想轻轻一笑，在月光下他们情意缠绵，缱绻今夜。他们走在灯火昏暗的地方，她的老公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的嘴形真美，叫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他平静地说，此时雨微脸上泛起一陈羞涩的红晕。在那个晚上，她写下一首题名为《百分百快乐》的诗：

在兰花园里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年轻的作家来到园中

手持令她喜爱的小提琴

拉起琴弦

琴声柔泻而出

夕阳西下

衣袂飘飘，琴声悠扬

微风吹过

伴着琴声和花香

我们在院中嬉戏

余音缭绕

折叠起来的美好画面

汇聚成一百个快乐

虽然曾经遭遇情感上的挫折，但她每天忙碌的工作竟使她事业上走向成功。她拥有一间像英国女作家维金尼亚·吴尔芙所说的“女子若想写作应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这间屋子对雨微来说，不但是实际的，也是心灵的。然而她是幸运的，不仅事业上取得成功，而且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经过多年的奋斗是值得的，全力以赴地利用自身价值来实现自己的梦想！曾读过《约翰·克里斯多夫》里的一段话：“能找到了一颗灵魂，在苦难中有所偎依。找到了温柔而安全托身之地，使你在惊魂未定之时得以喘息一会，不复孤独。”

曾经那段感情再没有半点留恋，彻底放下过去，也许经历过痛苦使心灵纯化。把世间一切纷纷扰扰都看作过眼云烟。春宵雨后新鲜的空气，林间的一轮淡月在月牙间流出一滴露水落进海洋心脏，变成了一颗珍珠。风吹散了昨夜停留在树梢的那片乌云，尽管是一个美丽的遗忘，却是一出戏剧落幕。

朱惠珍，女，浙江宁波人，新闻媒体从业者，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宁波市诗词与楹联学会会员。常有诗歌、散文等作品见诸《浙江日报》《福建日报》《黑龙江日报》《宁波日报》《生活报》《文学港》《宁波吟草》《缨溪风》等报刊，以及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国文明网、学习强国等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