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的故事【五十一】

邹星枢‖戒指风波

【光与影】 李东川摄

      还记得那位行走夜路的盲人手中的那一束光吗。他之所以被我们称颂，就在于他能让人们看见黑暗的存在，从而更加有效地躲开黑暗与苦难。

——编者的话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妻子突遭几十天牢狱之灾，我到检察院申诉，最后无罪释放。这已经是很晦气了，又发现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在我反复追问下得知是进所时被收缴，出来时却被告知丢失了。

      我问妻子他们收缴时没给你收据吗？妻子说他们不给。此时心有余悸的妻子说不要了算咱倒霉。我的性格令我实在忍无可忍，你可以算了我若也算了还是做丈夫的吗?!

      我立即打听到看守所电话询问此事。我说请负责人接电话，那人说我就是负责人。

      我直截了当索要戒指。负责人说你有收据吗？

      我说我正要问你当时收缴戒指时为什么不给收据 ？

      他答非所问却说既然你没有收据还凭什么索要？

      说着便粗暴地扣死了电话。

      我压住怒火思索了一会又拨通了他的电话。他一听又是我很不耐烦地威胁说，你再无理取闹可要考虑后果。

      我说你听我说完就知道谁该考虑后果了：

      一，别忘了你们看守所里可是有检察院的驻所监察室的，他们可是不归你管的。我会提请检察院就此调查此事；

      二，你就是第一把手好吧，下面还有第二把第三把，再说你担保你没有对立面？如果你被检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

      三，我是市政协委员，制度规定委员提案是要相关领导机关限期调查并一定要给出答复的。你仔细想想，你不会糊涂到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没等我再说下去他就很干脆地说好了，戒指是找不到了你明天来拿钱吧。

      第二天我找了车要妻子一起去，她躲到屋里不想去。我理解她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伤心的地方了。

      但是我说你还是要去，就是要你亲眼看着他这个趁你倒霉却还要趁火打劫的人当面向你道歉，这才能排泄掉你心里的部分冤气，否则会被憋坏的。

      我几乎是强拉着妻子上的车。

      到了看守所我一进那位接电话的负责人办公室，他没有任何过渡便开口问多少钱？我掏出两张发票（幸亏妻子还保留了发票）说，你看这是两张买戒指的发票，一张九百元的，一张六百元的， 都可以做为证据，我说是哪张就是哪张，你都没有话说，谁让你把戒指贪了卖了或者分赃了呢？但我没有你那么贱，被你们贪墨的是这张六百的。我今天所以拿出两张发票让你看，就是教你以后怎么做人！

      他一句话不说从一大叠百元大钞数出六张给我。我说你总该对着你的受害人道个歉吧？他很尴尬地对我妻子说了声对不起。

      几十年过去，我坐在电脑前敲击出以上文字的此刻，在想，那位当年看守所的干部也一定退休了。但愿看到此文时，权当年轻时的少不更事。常在河边走谁又不湿鞋？千万不要影响今天的情绪影响健康。

      我们都老了，一笑泯恩仇。但愿如此。我想会的。

      截止今天我已经写了好几篇关于我个人维权的真实历史。那时我的年轻气盛还在其次，主要正逢国家开始重视法治的上升时期，人们包括各界领导干部开始接受人权意识。

      譬如八十年代我曾与市委书记、宣传部长当面顶撞，他们都还能容忍更没有加害于我，省委书记虽当面表示对我的作品不满必须修改，但还能同时嘱咐下面不要难为作者给我安排好宾馆等等。

      那时的很多领导干部是有一点胡耀邦总书记之风的，那就是是注重人才乃至亲自广纳人才保护人才。

      如当时的文化厅、广电厅分管创作的副厅长孙毅、腾敬德都曾当面或捎信苦口婆心地劝导我，创作不能太过随意，否则作品很难问世而虚掷了自己的才华。

      广电厅长金钊甚至夜间把我找到他办公室谈话，要我到他那里专写电视剧，我市的王裕民、康寿美副市长都亲自过问过我的工作甚至评职称这样具体事务。

      当然，也有的局长给我小鞋穿，我都是当面顶回去，但他们也只是不喜欢我甚至要扣我工资，而这也仅仅是说说而已。

      一是那时的大环境相对宽容，二是他们也没有那么整治下属的狠心。

      多少年过去，物换星移时过境迁，自己也垂垂老矣难再当年的锐气。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

      此后尽量不写那些自己不愉快别人也不想提的旧事了。每个老男人的故事里令人惬意的事和人有很多，很值得怀念又何乐而不为？

【月光】 李东川摄

      大概是夜间城市里不缺光的缘故吧，我们已忘记了在那无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月亮曾经给我们带来的光明。

——编者的话

邹星枢

      1946年生于济南故郡黑虎泉畔，性喜清涟而不耐浊浑。曾上山下乡、进工厂多年，创作的二十几部大戏在国家中心期刊及省级专业期刊发表或剧院演出，三次搬上中央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教学舞台；《绿帽子》由五十年代著名导演张琪宏和北京人艺、中戏及国家话剧院等艺术家在北京公演；中、短篇小说散见于《钟山》、《雨花》、《清明》、《百花洲》等文学期刊，晚年致力于随笔及诗歌探索。拍摄电视剧几十部集。 作者刻意追求的，无不是尽力摆脱阶级斗争或意识形态分歧的思维定式，努力探索共同人性中爱与善的张扬和恶与恨的批判、以及人的尊严以及生命权利的普世价值，至今致力于人的灵性和精神探索。

【菩萨】 于受万画

编辑:李东川

2024年4月30日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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