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花棉袄
作者:山佳
如今,人们对过春节已没了兴趣。因为平时吃穿不愁,生活和过年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团圆。平时忙于工作或在外的游子,春节都会往家赶,为的是与家人亲戚朋友见面。
进入腊月的一个下午,爱人突然问我:“春节穿什么款式的衣服,我给你买。”
“今年不买了吧!衣橱里衣服太挤了。”我回答着,来到衣橱旁。
我拉开衣橱,琳琅满目的衣服整齐的挂了一排。皮衣、茄克、羽绒服,冲锋衣等等。其中一件红底福字图案的棉袄特别醒目,我看后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心潮翻腾,思绪万千。它使我想起了儿时过春节的那件花棉袄。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当时的生活物质非常匮乏,吃穿是人们遇到的最大难题。
我的发小印过小年就穿上了一件底红色的花棉袄。一枝独秀的他在小伙伴中非常耀眼。人们都夸印衣服好看,人长得漂亮。
我心中愤愤不平,印哪有我长得漂亮。他不过就是有一件花棉袄罢了。我真的想把花棉袄从印身上扒下自己穿上。但纯粹是妄想。印只让看,不让摸,更别说穿了。我好嫉妒印。
回家吃晚饭后,我给娘说了印穿花棉袄的事,娘理了理花白相间的头发,略一思忖:“好吧!娘想办法。”
我在微笑中进入梦乡。我穿上了和印同样的花棉袄。印说他的比我的好看,我说我的比印的好看,二人争执不下,互相推搡起来,把被子蹬开。
母亲给我掖好被子。我被尿憋醒,朦胧的眼中看到娘正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不时地把针锥在花白头发上划一下。爹在炕沿上坐着吸烟,烟锅里的火照着他布满沧桑紫红色的脸。
娘对爹说:“小七白天看到小印穿着花棉袄,也想要。怎么办啊!”
爹叹了口气:“咱能与小印家比吗?他爹在东北煤矿上挖煤挣钱多。今年咱家虽然余粮,但除去正常的开支和孩子们的学费,已经没有钱了。能有什么法子呢?”
娘抹了一下眼睛说:“只是可怜小七,从小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没事的。小七是个懂事的孩子,和他讲明白,他会理解的。”
听到爹娘的话,我猛地爬起,扑到娘的怀里,哭着说:“娘,我不要花棉袄。白天我是跟您闹着玩的。”
娘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爹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我感到到非常幸福。
娘给我擦了眼泪,又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把我的脸捧起,亲了一下额头说:“小七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吧,过年时我会让你穿上别样的花棉袄。”
在春节之前的日子里,我每天都高高兴兴,期待着娘给我做的别样的花棉袄。
年三十清晨的鞭炮声把我唤醒,我准备起床,发现娘正在床前站着,她看我醒了,从被窝里拿出一件花棉袄。这是有着五个补丁的棉袄。棉袄底面黑色,五个补丁分别是红、绿、蓝、黄、紫色,形状分别有菱形、椭圆形、树叶、红心,特别醒目的是左胸是一个大大的五角星。
娘温馨地说:“孩子,这是你六哥的棉袄改的,虽然不好,但是很干净。”
我搂住娘的脖子,在娘的额头亲了一口:“娘,您别说了,这是天底下最好的花棉袄了。”
那年,我穿着娘一针一线缝进亲情的花棉袄,高高兴兴地串亲戚,上学。
这是一件普通的花棉袄,却是一件意义非凡的花棉袄。它比不得印的花棉袄好看,却比印的花棉袄暖和十倍,是我一生中穿过的唯一的花棉袄。
如今花棉袄不知所踪,但娘的照片还在墙上挂着,她老人家还在牵挂着我。我悔恨当初只顾工作,在老人面前很少尽孝。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在我工作领到第一份工资后,给娘买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花棉袄。
在此,我奉劝有老人健在的朋友,抽点时间,常回家看看,以免像我这样遗憾终生。
2024.02.06
【作者简介】
崔同禹,网名山佳,男,山东省东阿县人,退休警官,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