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念母亲逝世四十周年
人生的至暗时刻
——抢救母亲的四十三小时
文||张连和
1984年4月12日(农历三月十二)早上5点多,由于之前我洗衣到午夜才睡,也由于爱人做月子帮她照料孩子每天都休息的很晚,所以此时我正熟睡在梦中,朦胧中爱人把我推醒,说:“妈这呼噜咋越打声越大?我已经听了一会儿了,感觉不对劲啊,你快到外屋看看。”我听了顿时睡意全无,急忙到外屋,看到母亲满身是汗,抽搐不止,神志已经模糊!我大哭大叫:“春荣快过来,妈不行了,我去找人!”
母亲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午夜十二点多,我洗完衣服时,还和我一起吃北京糕点,唠嗑,怎么一下子病的这么重?我来不及想这些,便出去找人,因为正是起床做早饭的时间,所以待我找来岳母,又到马宝启四伯家找来毛驴车的时候,家里闻讯来了很多邻居,他们纷纷劝我说,可别往医院送了,这种情况到不了医院就得咽气!
这可真是晴天劈雳!自从去年秋天与我同母异父的石玉二哥亡故,到后来石秀英大姐病危,我就怕母亲经受不住打击,祈求母亲节哀宽心,安全度过这一关,现在,日夜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想不能送医院,那找大夫吧,不能等死啊!于是我先找来老中医刘树堂大夫,他看了直摇头说不用开药了,能挺过四十八小时就不错了,我一听如同五雷击顶,哭着求他想想办法,他边走边说:“不行找西医试试吧,咋治也是不行了!”送走刘大夫,我又到旗医院找来西医曾大夫,他说:“颅压太高了,枕冰,枕冰!”一边说着就走了。送走曾大夫,我到冰棍厂找来冰给母亲枕上,发现鲜血已经不断的从母亲嘴角溢出!这时是早上9点多。我想,人还有气儿,不能放弃,还得治啊,于是找来了镇医院人称胡大胆的胡大夫。
胡大夫给母亲检查了一下,他倒不说不行的话,给母亲开了“左旋葡萄糖注射液”等药输上了,输液一段时间以后,母亲似乎有了点儿知觉(我那天除了出去请大夫,抓药,通知亲属,就是寸步不离母亲身边,不断轻轻的呼唤她,期待能出现奇迹,母亲能够醒过来!)这时我轻声呼唤她,她表情似乎有点反应,但还是说不了话,动不了,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过后想起来,母亲这是在和我做最后诀别啊!后来回过头看,胡大夫开的输液的药,对于延缓母亲的死亡,同时给我们准备后事、等待亲人争取时间,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当我傍晚再去找他,让他再想想办法的时候,他说啥也不来了!群医束手,我看到这种情况,感觉面对现实,只能准备后事了!
解决了母亲的抢救治疗问题之后,接下来最主要的是应该想办法通知哥哥姐姐和岳父,然后抓紧准备后事。之所以说要想办法,是因为当时他们都不在库伦,岳父去辽宁省建昌县的头道营子村给货运知青商店拉苹果;二嫂回了安家窑的娘家;二姐去沈阳看病不知具体地址;珠日河的大嫂子做绝育手术,侄女慧芬去帮大嫂做家务;石秀英大姐病危住院;总之除了岳母都不在身边,家里是做月子的爱人和两个孩子,女儿刚满两周岁,儿子则只有十六天!远在旧庙的大姐也需要通知,当时个人即无手机,又无电话,我一个一个想办法委托人通知,或是往单位或村部打电话、拍电报,仅给珠日河的石荣大哥,就发了三次加急电报。我上午去街里办事时顺便就把母亲后事装裹所需布料绵花等买了回来,让岳母请邻居帮忙做,傍晚又请倪久合大姐夫和我同学倪杰父子套他家大马车把寿材木料从家里拉到建筑二公司,我爱人工作的木工车间,我找到车间主任姚吉大哥说明情况,请他组织车间哥们帮助打寿材。
夜幕降临了,岳父的两个哥哥,二大爷张庆,三大爷张福、大哥张玉臣,倪久合大姐夫等亲属都闻讯前来陪护,岳父也从外地赶回来了,二嫂近,中午就赶到了,帮我做饭,待客。入夜以后,母亲高烧昏迷,任你怎么呼唤已经毫无反应,病情更加危重,我这一天,饭没吃、水没喝、脸没洗、脚没停,请假、借钱、请大夫、通知亲属、购买物品,找车,找人,为母亲备办后事,连个自行车都不会骑,徒步跑了足有三十趟!既没有累的感觉,也没有饿的感觉,此时看着昨天晚上还谈笑风声,此刻却病势沉重的慈母,忍不住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二大爷和三大爷都宽慰我说:“连和,你得有思想准备,再不用想让你妈给你喂猪打狗、看家望门了,病这样了还能好?还有做月子的呢,摊上了,别太着急了,想开吧!”
这一夜,母亲饱受病痛折磨,她一生虽经历坎坷,多灾多难,但她是极其平和,极能忍耐的人,我自幼陪伴母亲左右,从没见她大喜大悲,所以身体一直很好,但命运对于母亲太残酷,太不公平了!接踵而来的灾难终于把母亲击倒了!我看着重病昏迷的母亲,紧握着她的手,轻吻着她烧得滚烫的脸,乞求上苍开恩,还我慈母,我祈求奇迹的发生!
第二天上午,经过二公司木工车间哥儿们和玉臣大哥等十一个人通宵的努力,母亲的寿材打完了,他们同情我的遭遇,不但加工费没要,连翻棺钱也没要,只是半夜吃了点简单的饭菜。傍晚,在岳母和顾家大婶、郝家二嫂等人的努力下,寿衣也全部做完。至此,赶在午夜母亲离世之前,所有后事都准备完成了。
4月13号下午,二姐张淑珍闻讯中断了治疗,偕二姐夫郝端润从沈阳赶回来了(是岳母的邻居电力局职工王俊儒,在沈阳碰见过二姐,知道二姐住的旅店,所以由他打电话告诉我母亲病危的),旧庙大姐家还是没来人,最主要的是母亲亲生的石荣大哥和女儿慧芬没回来(旧庙的周晋文大姐夫和珠日河的石荣大哥及侄女慧芬,因为得到消息晚了,母亲安葬的‘15日’下午才来到库伦),因为石玉二哥上一年故去,石秀英大姐重病垂危,石荣大哥是母亲亲生,是极其应该参与母亲抢救和后事安排的人。我看再等下去会躭误事,就和龚树林大舅、刘汉大舅和我岳父岳母,几位大爷,我张淑珍二姐,以及我爱人,一起商量母亲去世后的安葬问题。母亲身体尚好的时候曾经几次和我谈及她的后事,她说:“你那四个妈都是坐轿女(指初婚),我是改嫁来张家的,我不想去和她们挤,我死了你把我单独埋吧。”我当时感觉母亲只有六十多岁,年龄不算大,没什么老病,身体尚好,死是很遥远的事,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答应母亲说:“放心吧,听您的!”万万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我这时想,二哥早逝,大姐危在旦夕,大哥远在外地,身体又不好,以后上坟添土无疑我要承担主要责任,如果两下埋上坟添土太不方便,这是一,是主要的;再则,我养老送终一回,父母埋在两处,感觉心理太忍受不了。我心里这样想,没把母亲嘱咐的话说岀来,我说,我的想法是与我父亲和其它几位大妈埋一起,这样便于上坟添土,五位母亲,四位都是初婚,只有我的生母是改嫁的,但母亲生了我,是唯一的儿子,不说是母以子贵吧,我认为起码几位母亲身份地位都应该是平等的,跟我父亲结婚过日子无论时间长短也都是我的母亲,我理应同样对待,一样上坟添土。我大哥还没回来,不知什么意见,这事我做主了,大哥回来有意见我解释。看看几家舅舅有没有意见? 我这样说,大家都没意见,于是就这样定了。
1984年4月13日(农历三月十三)的晚上,可怜的母亲病势更加沉重,气若游丝,明知回天无术,可我还是幻想奇迹出现。妻子在做月子,我丝毫没有精力,没有心情顾及,完全交给岳母照顾,由于岳父岳母二姐二嫂和亲友们同事们帮我打理,母亲后事准备已基本就续,所以我不像前一天那么忙碌了,大部分时间陪护在母亲身边,入夜以后,我更是攥住母亲的手寸步不离,我清楚,我陪伴母亲的机会真是用秒计算了!十一时五十分,母亲终于走完了她苦难凄惨的一生,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整个人疯狂了,崩溃了!我不满十四岁失去父亲,母子孤灯只影,相依为命,苦中做乐,父母在,不远游,我因为怕母亲生活无着放弃了考学准备,在我娶妻抱子,生活稍有起色的时候,在我还差十天满二十八岁的时候,母亲竟然弃我而去,这是在之前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上天为什么这样残忍?生活为什么这么不公?
我慈爱的母亲于4月13日(农历三月十三)午夜邃然长逝,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猝不及防,悲观至极,失望至极!感觉天塌了,感觉不知道咋活了!从12日母亲发病到15日安葬完,我不知流了多少泪,大概把这一生一世的泪都流完了,母亲入殓的时候,起灵的时候,下葬的时候,我真的是痛不欲生!长辈们连哄带吓的劝说我,说大男子汉哭成这样丢人,我不管,我跪母亲,哭母亲,我不觉得丢人,我就是要感动上苍,让他把我的慈母送回来!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几年了,我对母亲的怀念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之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止过,我抱恨终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从没停止,这一辈子再不能为父母承欢膝下,我们父子母子终有一天会相逢于天堂!
我慈爱的,可怜的母亲安息吧!
2016年3月3日晨4时~晚21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