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沧桑话吃水
作者:邓华俊
我的老家北佛堂村。明洪武年间,始祖宗赢(正七品文官)奉旨迁来。家谱曰:“指佛堂以名村”,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了。

中间为邓姓始祖曼公,曼公左边是19世祖吾离,右是46世祖邓禹
相传这里从宋朝开始庙宇较多,有“十佛、九教、三龙化”之说。始祖赠文林郎(正七品)任儒学训导,管理移民,管理儒教。
佛堂村原有“三官庙”,乃“天官”、“地官”、“水官”。庙内有主持。每年进庙祭拜烧香拜佛之人日益增多,庙东侧便修一水井。井水柔软甜润,过往行人都要带上一葫芦。井上放两块大石板,以供提水之便。站在石板上,用绳或带钩的扁担把木桶系于井下,摆满水提上来。 清初井上安上了辘轳,提水省劲多了。
随着人口的增多,村子的扩大,吃水量也大了。但由于日久天长,泥沙淤积,水量减少这就需要淘井。
淘井时搭上大高架子,在架子上绑上木滑轮。挑选年轻力壮,手头灵巧的青年下井挖泥。
村里长老则在三官庙内焚香祈祷,摆上供品,以祈祷井下人安全。淘井时先把井水淘干。下井之人下井前先要饮三口酒:一是壮行,二是防凉,三是安全。同时还要“全副武装”,把头裹好,以防掉下泥沙或硬物。腰间系好绳索,井一旦坍塌,迅速被提上来。同时要带好铁锨、小镐。锨用来挖淤泥,把泥装进垫有旧蓆片的土筐内。小镐则把淤泥中的砖头或硬物刨开,再把泥装进筐。
被堵的泉眼一旦挖通,水流势勇,水淘不清,时间一长,人就被淹,便宣告:“龙己驾到”。牵动滑轮把井下人拉到井上,再饮酒驱寒。同时鸣鞭放炮,感谢水官显灵。
新淘的井,静养两天后便可饮用,清澈凉爽,喝起来倍感甜润。
清末,村里有了糙纸坊。糙纸坊主家在村北打了一眼砖井,虽比庙东边的井水稍有逊色,但纸坊人就喝井里的水。
抗战爆发后,村里挖了地道,这眼井由于在村外比较隐蔽,掏通了成为地道出口。1943年鬼子大扫荡时,把百姓抓到大庙前逼百姓说出地道口。村民们个个坚贞不屈,刀架在二春爷脖子上。二春爷虽不能挺胸昂头,但就是横眉冷对,一言不发。鬼子气急败坏,凶相毕露,用刺刀扎进二春爷前胸并挑于井下。鬼子走后,人们很快把二春爷捞上来,但血染井水,老人命不能生还。一时间井水没人吃了,无奈转移到了糙纸坊井。
1953年初级社时,在村东打了一眼砖井,并划出了一块地为菜园。给井安上了辘轳。这时用辘轳打水就省劲多了。不过,往下放辘轳可是技术活。首先身子要侧开,辘轳把弯度越大,身体侧的越要远。辘轳把转速快,若碰着可不是闹玩的,轻者划破脸,重者把人打到井里去。所以要弓子步踏开站稳。侧开身的同时右手往后背,左手抚摸辘轳头,用左手控制旋转,辘轳发出嘎啦啦的响声。
闺女、媳妇们来挑水,有的不会用辘轳,只能提上一斗来倒入桶内,再扶着辘轳把一圈一圈让辘轳倒转,慢慢把水斗放入井下再慢慢摇动辘轳。
1958年大跃进开始了,我村在县供销社工作的拴保爷推荐了水车,村里很快买来了。村东这眼井成了附近第一个安水车的井。
安水车前先把井台垫成直径5米的高台,可以俩人并排推水车。水车架是生铁铸的,水管直径12公分,每两米的铁管连接在一起。
连接处垫上皮垫,拧上镙丝。上口连一个铁菠笈出水。横齿轮咬动竖齿轮,竖齿轮再带功铁链。两个人推动水车,水哗哗地流着,引来不少参观者。
大跃进激发人们战天斗地的精神,各村人工机井相继诞生。人工机井深的能打40米。要搭三层楼高的架子。人们有句顺口溜:
“远看花架一片,
近看四人许愿,
为了喝上甜水,
咱就不怕流汗”!
人工打机井,架子是能工巧匠做的。竖起三层楼高的四根柱子,一个直径四米的大轮子,用胳膊粗的铁棒做大轮子轴,用手指粗的铁棍一头连在轴上,一头固定在轮圈一指厚的木板上。木板长4尺,宽半尺,两块木板之间有一尺半的距离。大轮子的功能是提锥放锥。提锥时,每两人一前一后往上登。放锥时,锥的重力向下,人则要蹲步走,控制住锥的自然下沉。
锥是7米长的生铁管,下口有舌头,能吃能吐。吃满一管泥,提上来再吐出。就这一吃一吐,吃下40米。连结锥的是竹披子,竹篙劈开做成披子,再一节节连起来,锥越往下钻,提起来时轮子上缠绕的越多。
打井一般在春、夏、秋。一旦当上大风,四根柱子虽然有铁丝拉着,但大轮子招风,有时把大架子刮翻。
也有时打下二三十米,遇到流沙,胶泥封不住,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有时需填大量胶泥球。除各家各户分派揉泥球外,学生们在学校也要揉很多泥球。
井管是一条条木板拼的,管的直径半尺多,用铁丝固好。打下20米后,从每次提锥管里的泥测量沙层,处在沙层的管要钻大姆指粗的眼,外围裹上棕,保证进水不进沙。
管下好了要迅速抽水,用柴油机带动水泵。胶皮管伸到水层下3米,水抽上来了,人们自然是欢呼雀跃。人们吃上了30米下的水。
八十年代社会上有了流动专业打井队,不仅速度快,井打得还深。由100米延续到了280米,自然要选最优貭的沙层。并且安装了水塔,村里也把塑料水管延伸到了每个街头。每个街头有一水龙头供水。
如今家家有了自来水,虽然安装了水表,结束了白吃水的年代,但人们足不出户,随时用水随时打开。真正的用上了自来水。
当年淘过井的胖哥、夜间点着两盏提灯放锥时,脚步倒慢了,被轮子轮到上边摔下来,腰至今还有伤。傻子、增会哥、揉泥球的冠军二嫂、伐柳树锯板再拼成管的国強,如今坐在村里盖的娱乐室里,说起往事,挂在嘴边最多的话就是:“水甜,生活也甜,赶上了好时候!”

邓华俊 : 雄安新区安新县龙化乡北佛堂村
作者简介:从亊教育工作,退休前任县教师进修学校校长。现为安新县、高阳县、保定市作协、诗协会员。《大连文学》诗词编委,签约作家。白洋淀历史研究院研究员。河北省文学艺朮研究会会员。《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理事。《全国中小学优秀教改经验论文集》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