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小驴
作者:程增庄

我闭上眼晴,常想以前,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时的我,一头浓密的乌发,蓬松油亮;一副圆长适中的脸庞,肤色有点微黄,但看上去并不失光泽鲜嫩;两道弯似月牙的黑眉,陪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天真活泼。假如那时有手机,咔嚓一下照个相,我毫不怀疑是个英俊少年,是个小帅哥儿!可就是他,在生产队上工每日的分值只有二分五厘,而且这个日工分值一直稳定了好几年。
生产队的钟声响了,我蹦蹦跳跳地来到队部。生产队长在给每一个人分派工活儿,我笑嘻嘻的站在一边,等待着他的指令。“去,你去放小驴儿”!“好的”!我一声应答,马上就去牵那两头小驴儿,把繮绳盘饶在驴脖子上,然后小鞭一扬:“走”!我便紧跟在小驴儿后面,径直地奔向沙河东边的南湾草地。
放小驴儿似乎成了我的固定工活儿,只要学生假期,我一上工准错不了。这也是我日工值2.5分的原因吧。干省劲儿的活儿,自然分值也就低,队长没有欺负我,社员们也没欺负我。我总是一个满不在乎的态度,把上工当成玩耍,给不给分值都无所谓,因为我家不缺挣工分的人,况且在粮食分配上是按人八劳二的比例计算,工分再多也多分不了几斤粮食。

沙河东边的南、北湾,分属我晓林村和西赵厂村辖地,面积广阔,水地、旱地相连,大部分水地栽的都是水稻,稻田边的水沟里,一群群小虾打着旋涡,谁都不去远游,生怕自己离开了群体;小科蚪摆动着尾巴,飘㳺自如,无忧无虑,只盼着速速成长,早日为蛙;青蛙发差咕呱的叫声,时跳时歇,直挺挺地抬着头,两眼注视着前方,似是在警醒着生命的不测。凸出稻田的高地里,长有粗细不等的柳树,有的高高直立,有的树杆倾斜,嫩绿的柳枝低垂,随风摆动,犹如轻歌漫舞。白子草、热草长滿了全地,蚂炸、担担勾在荒草的掩护下纵横跳跃,大胆炼身。放眼望去,恰似一个北国小江南,风光无限,惹人心醉!我每次到这里放驴时,总会与其他同伴儿一起,捉上几只青蛙,用干柴烧青蛙腿吃,美味佳肴,香软可口,解馋的很呀!
这天,我如同以往赶着两头小毛驴来到河草地,本打算把它们拴在树上,我好干滿足我胃口的事儿。没想到,事儿没那么简单!
人们都说驴有犟脾气,大驴犟,小驴也有遗传基因,照样犟。不过,也有所不同,我放的这两头不足两岁的小驴儿,从长相上没有多大区别,全是长脸,全是黑毛,全是四条腿,尾巴全是长在屁股上(你见过异样的吗?)。但性子却不绝对一样,那头大一点的性情就温顺一些,我把它拴在树杆上后,它从沒有挣脱过,周围的高草吃光了,它就啃地皮上的草芷,吃饱了卧下歇歇,吃不饱也就忍着,有时呱哇几声,我就重给它换个地方,不理它也没事儿。而这头年龄小的小公驴,与其堂姐判若两类,个性超犟。当我牵它到一棵树旁时,它四蹄死死蹬地,驱体后沉,一步也不前走。我开始举鞭吓它,它把头卜(bu)愣几下,仍是不迈步子。无奈之下,我抡鞭抽打它,打一鞭,它的一只前蹄就抬起蹬一下,我是上下轮打,它是左右蹄替換着蹬。它似乎没有丝毫服软的征兆,我心想:你这个犟驴,我打也把你打过去。于是,我扔掉鞭子,用缰绳摔打它的肚肋。人说“狗急了跳墙,人急了造反”,你猜这驴急了会干什么?它同样会运用它的天性功能来反抗的。它借我搧它头的一瞬间,屁股斜向我身,猛来了个撩蹶子,把我踢倒在地,它带着缰绳呅哇呅哇地叫着跑了,跑到了那片广阔的草场上。它胜利了,我没有再去追它,索性也解开那头拴在树上的小驴儿,让它也去了其堂弟那里。我一旁观看,它们和和睳睦,欢欢乐乐。自此后,我不在限制它们的自由,因为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凡动物,也包括人类,不单是填饱肚子,还都有一个对自由权利的追求……。

2024.1.19日于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