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老兆育鹦
作者 王天波
2024-04-11
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
话说一天，老兆端坐在村中为数不多的自己刚刚托人购买的一台14吋黑白电视机前，静等着附近的村民过来一起观看每天都屈指可数的电视节目。拥有一台这样的电视机在当时不仅时髦，更是高人一等的身份象征。村民闲下来晚上聚集在一起看电视，在当时文化娱乐资源奇缺的年代这不也渐渐成为了一种风尚。
节目在人们渴望的期待中终于开始播放了。今天是一个新栏目‘动物世界＇的首播日，随着镜头的切换一个个可爱的动物闪亮登场。一只漂亮的鹦鹉用它亮丽的歌喉唱了一曲“找呀找呀找朋友＂，还不断地张翅振羽舞动尾巴，口中不时地向观众问好，赢得欢众的阵阵掌声和啧啧称赞。老兆更是瞪大了惊奇的眼晴，目不转晴地观看着这只鹦鹉，唯恐会漏下一个画面。他越看越爱看，越看越想看，电视中美丽的鹦鹉抖动漂亮的羽毛不断地向观众问好：“你好！你好！”
老兆惬意地欣赏着节目，内心深处突发奇想：如果也养上一只这样的巧嘴鹦鹉该多好啊！
此念一起，老兆多方打听托人以求满足期望！经过努力寻求，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遂人愿。
一天，老兆接到一位“尊贵"客人，他就是生活在省城中的名叫”小生"的侄子。小生生性顽皮，曾在叔叔老兆的村里上山下乡，因不愿参加集体劳动而多次违反组织规定，受到批评处理。他却永不悔改，最终漂回城里，没有正当职业，整日斗狗玩鸟地溜起了宠物儿。他听说叔叔喜欢鹦鹉，特意从“好友”张三处用10元钱买了一只腹黄翅绿长尾巴的红嘴虎头鹦鹉，用精美的竹制鸟笼装起来，专门从省城买了0.5元1张的单程车票，坐了120多公里的客车，给老兆送上了家门。
老兆听说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小生来了，以为又给他不是借钱就是要粮地找他麻烦来了。本打算避而不见，却不意被堵在了屋中。突然，一声厚重的鸟鸣如同人语般地说了一声：＂是你！＂
他哂笑着出门相迎，突然他眼前一亮，鸟笼中一只美丽的虎头鹦鹉正欢叫着“是你、是你！＂。他马上上前一步，双手从小生手中接过笼子，对着鹦鹉叫道：“你好、你好！＂，鹦鹉也十分乖巧地不断回应着“是你、是你！＂他们彼此亲热地问候了起来，把小生冷冷的凉在了一边。
小生急忙说：“叔叔，这只鹦鹉是我朋友的最爱，我费尽心思，花了整整一百块钱才弄到手的。”
老兆愰然从逗鸟的乐趣中省悟了过来，原来这只鹦鹉是花了将近他三个月的教学工资买来的，这在当时是一笔平常百娃家整整一年的劳动收入啊，可谓是巨资不菲啊！老兆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也他妈的太贵了，足够上省城一百个来回的车费了。老赵暗想小生这小子是不是来骗我的！
只听小生说道：“这只鹦鹉刚开始学话，就会说＇是你＇，朋友说好好训练一下，不仅会说话，还会唱歌呢！到时候别说一百，就是上千也搁不住！会有人抢着买的。”
老兆闻言，不由暗自盘算了起来：乖乖儿，能值上千。想起电视上那只鹦鹉帅气的表演，心中窃喜，做起来了发财梦，一定要把这只鹦鹉留下，凭自己的热情耐心劲儿，还不能教他说话唱歌儿吗？于是他很干脆地让老婆拿钱出来。他老婆很听话，乖乖地从一只上了锁的红漆老木箱里抱出一个小铁皮箱子，打开了锁。又从小铁皮箱里掏出一个小纸盒子，打开了盒子。盒子里一个手工精细的小花布皮包子还特意上了拉锁，拉锁的尽头一把小铜锁尽职尽责地锁着，保护着包里面的宝贝细软。
在老兆的催促下，女人终于从皮包里倒出了全部家当，小心翼翼地数了好几遍，连整带零不同面值的分分角角加上屈指可数的三张大团结，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元。这是她省吃节用了小半年的积蓄，刚刚攒够一百元整还没有两天。她十分不舍且不情愿地把钱交到了老兆手上。
老兆把钱交给小生，让他当面数了起来。小生假意地说：＂婶子给的，不会错！＂女人脸一红，心中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想起了小生曾有的轻薄无礼，无助无奈而又有些快意的情愫心头一闪而过。
老兆斜视了一眼女人，瞪了一下，又赶紧把目光转到小生手中的钞票上，紧盯着小生一张张地数着，数着……那一张张一声声犹如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脸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随着小生一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钱鸟两清，互不找帐！”老兆一把抢过钞票儿，迅速地把一张大团结团在手心，装模作样认真地数了一遍，嘴中喊着：“不错，不错。＂把钱递给小生，同时又抢过两张2分的零票。小生赶紧把钱急切地装进带有扣子的上衣口袋，并紧紧地扣上扣子拍了拍，生怕老兆再有什么不意动作。终于交易在女人不愿男人不甘小生喜欢的状态下成功拉下了帷幕，从此，老兆开始了他闲暇之余训练鹦鹉的行动。
第一天，老兆面对鹦鹉，内心里欢喜无以言表，十分高兴地向鹦鹉说道：＂你好，小乖乖！你好，小乖乖！”鹦鹉在笼中扑楞了一下翅膀，连声回道：“是你！是你！＂老兆耐心地说道：“你好，小乖乖！＂鸟儿还是那句“是你＂地回应着。这样几十个来回下来，老兆口干舌燥，结束了首次枯燥的训鸟。
第二天，老兆让女人准备好几碟小菜，邀上几位同事，一同回家赏鸟来了。当同事们一一落座以后，老兆很得意地提出了那个装有虎头鹦鹉并罩着罩子的精制竹鸟笼来，掀起罩子，小鸟在里边扑楞了几下翅膀，不断地发出“是你！是你！”的声音。
同事们都说好看，纷纷夸奖起来。有说鸟儿漂亮的，有说鸟儿乖巧的，但大多都是言不由衷的好听话。老兆更是兴奋，对着鹦鹉说：“你好，小乖乖！”鹦鹉回道：“是你！＂这样一来一回地几遍下来，满屋的欢声笑语。老兆总觉得有些异样别扭，又不好说出来，把鸟笼小心翼翼地挂回原处。吩咐女人上菜倒酒，一个劲儿地劝同事们喝起酒来。
第三天，老兆的领导闻讯后，带着秘书，二人一早从县城骑着当时彰显能力的二八大梁永久牌自行车，急行足足七公里赶来观鸟。老兆更是热情有加，让女人递烟上茶，并特别叮嘱杀鸡招待。领导落座以后，随着一声声“是你是你＂的声音响起，老兆捧出了鸟笼。鹦鹉在笼子里不断地向领导点头示好，每点一下头就说一句“是你！＂老兆随口对鹦鹉说：“你好，小乖乖！”鹦鹉又对领导点了点头说：“是你！是你！”领导心里一丝不怡，对老兆说：“这只鹦鹉很漂亮，只是这话要好好教才行！＂老兆一脸懵逼。
自此，老兆不厌其烦地天天耐心训练鸟儿说话，鸟儿也总是说着“是你是你！”这样老兆天天都十分上心十分专心十二分耐心十二分用心地教了一个多月，鸟儿却鹦鹉不学舌总是那句“是你是你！”
老兆感觉哪哪儿出了问题，捎信让小生过来一趟。小生怕老兆反悔，就邀上”好友”张三，在老兆接二连三的催促中很不情愿地乘车来了。一进门口喊着叔叔眼睛却寻摸着女人。女人听说小生来了，赶紧到厨房忙活起来。不一会儿，热炒凉拌几个可口小菜就上了桌，一瓶享誉当地的老白干摆上来。初夏的天气，女人身着薄单衣，胸前的围裙身后一扎，更显得有胸翘臀儿，曼妙诱人儿。小生看了心里痒痒的，不由地背着张三上下其手。女人嘤咛地半推半就着，让小生老实点儿，快吃饭，别让老兆发现了。
说曹操曹操到，老兆带着一阵风就进了家门，看到满桌的酒菜心中不乐。喊着女人叫着小生，只见小生从厨房拿着一只大花瓷碗，满脸嘻笑着走过来，说道：“二叔，你下班了！＂女人满脸赫红地端着一碟平时老兆都舍不得吃几粒的花生米也过来了。老兆狐疑地瞟了瞟二人，对小生说道：“这只鹦鹉是怎么回事儿，就不学话儿。一个多月了，连句’你好'都学不会，老是那句‘是你是你’，这咋办？”
小生平静了一下心情，连声说：＂好办，好办。这不训鸟老师都带了来，还有啥事不好办啊！”老兆这才发现桌子一边还坐着一个瘦骨如柴的人，只见大脑袋上一双出奇大的眼珠子骨骨碌碌地乱转着，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叔叔好！”老兆似由鼻孔出声回了句；“嗯！好，好！”
于是宾主落座，老兆毫不犹豫地大口哚呗起来，似有风卷残云之势。吃喝间还不断地追问鸟儿不学话怎么办？“不学人话，说句鬼话也行啊！”
酒饱饭足，闲茶品着，袅袅青烟不停地从张三小生口中吐出，因老兆从不抽烟，被呛得涕泗横流。只听张三说道：＂这养鸟儿吗是有技巧的，方法不对，努力白费！养鸟儿养鸟儿，要先养后练，注意饮食。教话要从简单到复杂慢慢来，不能性急，常说吗慢功出好活儿，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张三摇头晃脑地走到鹦鹉面前。鹦鹉看到了张三，见着了久违的主子，居然欢呼雀跃，显示出少有的热情，频频地点头，连连地喊叫，“是你，是你！小孬孙儿，小孬孙儿！”……
小生张三打道回府，老兆重打鼓再开张训养鹦鹉。老兆先给鸟笼的饮水器清洗消毒，换上加了白糖的凉开水，又在食槽里换上了精细的小黄米，让鸟儿好吃好喝的吃好喝好。决定还从＂你好，小乖乖！”教起，这样既简单还可熟能生巧。
一切准备好后，一切如常地开始了养鸟训鸟。老兆仔仔细细，极具耐心。他反反复复地对着鹦鹉说着：“你好，小乖乖！”并承诺鹦鹉，只要学会说话唱歌，一定每天好吃好喝精心侍候！鹦鹉也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回话变成“是你，小孬孙儿”了。这样两个月下来，老兆工资的近一半都成了育鸟支出，闲暇时间也都用在了养鸟训鸟上。由于心思全在鹦鹉身上＇冷落了女人，怠慢了工作。女人虽无地位，大气不敢出，但内心深处总是渴望着小生那放在她翘臀上的那只手。工作总要干，因心不在焉，难免出差错，工资虽照常发，领导却不断地敲打着。而鹦鹉学舌的进度却似永远地停留在＂是你，小孬孙儿＂这一句话，定格在这一阶段了！
这一天，上级考核，发现老兆的业务老病百出，甚至有许多不该出现的低级错误。领导很生气，又带着秘书骑着二八大梁的永久坐骑，风尘仆仆急匆匆地赶了七公里的老土路，到了老兆单位，当众训斥老兆工作不上心，玩物丧志，决定停发本季度奖金，以观后效。
老兆气急败坏，回到家中。又习惯性地站在鸟笼前，对着鹦鹉大叫：＂你好，小乖乖！是你，小孬孙儿！＂而鹦鹉也声如鸿钟，大声叫道：＂小孬孙儿，是你！小孬孙儿是你！＂老兆一怒，头晕眼花，急切间心中隐隐作痛，一口气按压不住，腹中有股热流冲向嗓门，喷涌而出，老兆有气无力地瘫坐了下去，倒卧在地上，翻起了白眼儿。作者简介:
王天波，男，河南省封丘县人，1965年4月8日出生，回族，大专文化，中医，善调慢性疑难杂症，尤攻颈肩腰腿疼痛。中华志愿者协会会员，美丽中国德孝文化示范村联盟副主任，热衷公益、爱好文学。常有作品见于主流报刊。愿用满腔赤诚传播华夏文化，唯图神州大地温暖祥和充满真善美，祝福祖国富强美丽永为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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