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迟
文/陈希瑞
唉,终究还是不行了!
在1863年这个夜色沉沉、惊涛拍岸、令人胆寒的夜晚,大渡河畔的石达开彻夜难眠,一股夹带着深深地自责与沮丧的透彻心骨的寒意袭上心头,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颓然地仰躺在军帐内,以往的事情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想我石达开跟随天王洪秀全起事以来,跟清兵死力交战,冲锋陷阵,战功无数。待好不容易打进北京,不料想,一个个变得居功自傲,骄奢淫逸起来。杨秀清和韦昌辉他们,甚至大开杀戒,怎不令人痛心,令人心灰意冷!
自打7年前天京事变,想我石达开负气出走,一路南下,经安徽、浙江,过江西、福建,走湖南,闯四川,大军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般,所向披靡,威震四方。岂不正像汉高祖刘邦所言,“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想来,我石达开乃帝王之相,离开天王,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面对四川总督骆秉章穷凶极恶如狼似虎的一股股清兵和土司兵的合力围剿,眼看着一批批将士们倒下,我石达开别无选择,命令三军将士,抓紧赶造船筏,强渡天险大渡河,怎么也得保住最后这万把人的有生力量。
“报告将军,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快讲!”
“报告将军,十四夫人生了个小少爷!”
“天助我也,这回我石家有后啦,哈哈哈哈……”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传令下去,告诉全体将士,大摆三天筵席,好好庆贺庆贺!”
“还有一事……”
“讲!”
“十四夫人说,求将军为小少爷起个好听的名字!”
“这个嘛好说,就叫他龙儿,龙儿,哈哈哈哈……”
……
想想三天过后,我石达开一声令下,三军齐发,会师大渡河彼岸。到那时,想我石达开,就是川西之王了!谁知当天夜里,天不作美,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报告将军,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大渡河河水猛涨,风高浪急,对岸有敌人重兵把守。”
“传令下去,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渡过河去!”
……
风雨交加中,将士们勇往直前,眼看着他们一批批倒下,葬身滔滔水中,仿佛有一把刀子,捅进我石达开的胸膛里乱搅,我恨不能插翅飞过大渡河,把敌人一个个撕碎!怨我!怨我!都怨我!这个该死的十四夫人,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大摆三天筵席,白白浪费了三天黄金难买的宝贵时间。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旦贻误战机,就会兵败如山倒,该当死罪!我真是昏了头,对不起成千上万的死难的弟兄们,就是把我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哪!
啊,苍天哪!我石达开恨不得把大渡河捅开一个天大的窟窿,让滔滔河水顷刻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也好让我的弟兄们有个活路!
不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活着出去!
听说骆秉章大兵压境,源源不断开向紫打地,如此看来,北面大渡河、西面松林河、南面马鞍山都被清军守住,只有东面鹿儿河和老鸦漩河还有路可行,只是此路两侧尽是高山绝壁,山下又是湍急的河流,我石达开毅然率军东行突围,好歹渡过鹿儿河,前方老鸦漩河滩险流急,山路险峻,根本无法继续行进,就这样陷入绝地,陷入重围。
面对绝境,我石达开禁不住仰天长叹,天灭我也!
假如七年前天京事变之时,我石达开以大局为重,处惊不变,协助天王,整顿朝政,而不是负气而走,怎能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假如我石达开出走之日,没有想到西进四川、效法刘备当年入川之策,打出来一个三分天下的局面……
假如当初天王派人刻了“义王”金印,送到安庆请我石达开回朝,主持军政大局,而不是拒不接受“义王”的金印,执意率军南下,兴许会力挽狂澜!
假如我石达开留在苏、皖一带,率领李秀成、陈玉成等后起之秀,与清军继续角逐,胜败可能尚在两说。
假如我石达开一到军事绝地紫打地,立刻抓紧时间,组织强渡大渡河,定会会师彼岸,与骆秉章好好较量一番!
假如在此危难时刻,那个该死的十四夫人,没有生下那个该死的龙儿,也不至于耽搁三天的宝贵时间……
可惜,世上没有假如。如果有这个“假如”,那么世上也就没有赢家和输家之分。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是路在何方?好吧,就让我去成都跟骆秉章谈判吧,就是让我去死,也好保全我这些患难与共的弟兄们,也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的无数在天之灵……

作者简介:
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文联戏曲家协会副秘书长,齐鲁晚报青未了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大地文学》《火花》《青岛文学》《短篇小说》《辽河》《广东作家》《速读》《悦读》《散文中国》《作家报》《九天文学》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1000余篇,创作出33部吕剧、微电影和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300多万字,《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辑出版作品专辑,古装吕剧《状元郎》搬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