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刘老师
作者:任宗儒
刘老师者,周原扶风文管所首任所长刘连山老先生是也。
3月4日,亦即甲辰龙年正月二十四日,新年的气氛还未完全退去,街道两旁路灯杆上的大红灯笼还是那么火红耀眼,远远近近处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炮仗声。时虽阳春三月,可凛冽的寒风,低冷的气温,街道两边树坑中还未化尽的积雪,行人们身上臃肿的冬装,匆匆的步履,让人觉得春天似乎还很遥远。就在这一天,有着工艺美术师之誉的陈权良兄从西安驱车来宝鸡,邀约原宝鸡市文化旅游局局长任周方先生,原宝鸡周原博物院院长张亚炜先生和我一起去看望刘连山老师。
刘连山可称得上宝鸡文博界的大功臣,元老级人物。所以我们大家都尊呼他刘老师。
我们一行把车停在西关家美佳超市门口的停车场里,然后顺着一条窄窄不平的小巷,到了刘老师住的楼下,再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刘老师的家。楼是80年代建的旧楼,家也不宽敞,没有客厅。我们就坐在刘老师的房间。没有沙发,凳子是刘老师从其他房间里一个一个搬过来的。
1976年初,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联合组成考古队,在扶风县法门公社召陈生产队,岐山县京当公社贺家生产队展开了大面积的考古发掘工作。同时为了给当地培养考古人才,举办了两期亦工亦农考古短训班。因召陈和贺家分属扶风、岐山两个县,所以考古工地分为东区和西区两个点,同时受陕西省周原考古与文物保护领导小组领导。时任扶风县文化馆馆长的刘连山老师任东区考古点的行政负责人。当时,考古队和短训班既没有办公场所,也没有住宿地方。刘连山老师和其他几位管理人员在召陈生产小队上门入户,挨家挨户地动员社员腾房腾屋。考古队员和短训班学员,这家住两人,那家住三人,白天一块在工地干活,晚上就分散住在社员家中。生产队的场房(打麦场上放夏收农具和新碾打的麦子的简易房子)便是灶房。吃饭时,不分领导还是队员,不管是老师还是学员,都端着饭碗围成一圈圪蹴在打麦场上就餐。
周原文物考古事业发展很快,不久便成立了周原扶风文管所、周原岐山文管所。刘连山老师担任扶风文管所首任所长。经过几年的努力,文管所办公条件好了,食宿问题也解决了,刘连山老师又调回县里继续担任文化馆馆长。再后来调到宝鸡担任宝鸡市博物馆馆长,北首岭博物馆馆长,这是后话。
2017年到2018年,我和刘连山老师在周原博物院同住一层楼,同吃一锅饭。当时,原宝鸡市文物旅游局局长任周方先生组织有关人员编写《考古周原——筚路蓝缕80年》一书,刘老师和我有幸被聘请参与。刘老师负责回忆、撰写“周原大事记”,我负责全书文字整理。我们在一起工作生活了整整两年,他对我很关心。
今天又见到刘老师,已经时隔五年了,让我感到莫名地惊诧。刘老师是一位离休干部,今年已93岁了,身体像五年前一样,还是那么硬朗,腿脚灵便,每天还要下楼锻炼。有时儿子加班,他还要自己做饭吃。刘老师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只是视力差了点,看手机要拿得近近的,看人要听声音。我们刚到他家,他听到权良兄和周方的问候声,便抓住他俩的手,不停地说感谢。待权良兄把我和张亚炜介绍给他后,他又热情地抓住我们俩的手不停地摇,连声说谢谢张院长、谢谢任校长,其场面着实令人感动。
其实这次见面,让我最感动的是刘老师那诚挚而浓郁的周原情结。80年代初刘老师就离开了周原,至今已四十多年了,他退休也都三十几年了,但他仍然心系周原,心系周原考古事业。我们刚一进屋,当任周方说明了来意,他说完谢谢后,抓住任周方的手说:“听说你正在领着人编写《1976年至1998年周原考古报告》,这可是好事,是流传千古,造福后代的大事。1976年到1998年20多年间,周原考古发掘发现了那么多陶器、青铜器、墓葬、作坊、建筑基址,却都没有出报告,我一直觉得这是最大的遗憾。现在这项工作由你组织人完成,我放心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参加。”好一个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当他听到任周方说目前困难很多,工作进展很慢时,马上接着说:“不要怕困难,一定要克服困难,一定要坚持下来。”关于他本人现在的生活,身体等等,他一字都没提。
在告别刘老师,送权良兄回宾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四十多年过去了,是什么原因让一个90多岁的老人始终如一地想着周原的考古事业,想着周原23年间的考古发掘报告没有完成。想来想去就在一个“爱”字。刘老师爱周原文物,爱考古事业。他有着深厚的永不褪色的周原情结。周原遗址是刘老师洒过汗水的地方,也是他一生最有成就,最值得留恋的地方。人如果对一个地方有了感情,就会深深地爱上这个地方,就会到老对这个地方念念不忘,铭刻在心。刘连山老师之于周原,何不是如此呢。因为爱,所以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