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人系列之二十六——难忘大姐夫

于 波

小时候，我在心里经常给四个姐夫排队，大姐夫是连长，二姐夫是校长，三姐夫是工长，四姐夫是车长，大姐夫官最大。

我只比大姐夫的长女冬梅大两岁，所以大姐夫一直把我当孩子，从不叫我的大名。大姐夫不算一表人才，但绝对是标板溜直，大高个。他汗毛重，很少用电动剃须刀，他说那东西刮不干净。大女婿迟洪山给他买了一款俄罗斯三个头的剃须刀，他很满意。说，还是苏联的剃须刀有劲，像个推土机。大姐夫烟不离手，而且只抽烟卷，每当他抽烟时，眼睛都要频繁地眨几下，好像若有所思。

在大姐夫负责六分场老干部活动中心期间，我父母也搬到了六分场，我经常跟大姐夫通信，才了解一些有关大姐夫的事。

大姐夫19岁当兵，一直当到上尉连长，因为成绩优秀，曾经到南京军事学院炮兵科进修过。在南方服役期间得了皮肤病。另外，老母亲在老家需要照顾，后来，部队批准他复员回东北老家。大姐曾带着冬梅去过姐夫部队所在地——福建省仙游县。北方人到那里水土不服，冬梅天天闹着要回家。可能这也是大姐夫回东北的一个原因。

大姐夫回到东北老家，被安排到友谊农场五七煤矿当指导员。那里，离我们家哈建不远，走山路更近。那时，我跟四姐总去大姐家玩。大姐夫有一套授衔时的服装，尤其是大盖帽、领章和帽徽。我和冬梅趁大人不在家时，就会翻出来欣赏一番。红红的五角星确实诱人。记得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潘东子也有一颗红军留下的红五星。

那时，大姐夫特忙，他还兼任武装部长，经常带领民兵训练打靶。有一次，我跟屁虫一样帮姐夫背一书包子弹，去老龙山打靶。黄铜色的子弹嘎嘎新，弹头和弹壳连接处都涂一圈颜色，我猜是防潮用的。作为奖励，大姐夫送我一个大子弹壳，能装下三个步枪子弹。后来，大哥告诉我，那是飞机的机枪子弹壳。我常常在同学们面前显摆。

1978年，开发建三江，支援边境建设。大姐夫被调到勤得利农场43连当连长。大姐一家离我们更远了，三姐和四姐也跟着去了。好在大外甥女冬梅留下来跟我一同上学。因为那边学校离家太远，上八年级后，冬梅才回勤得利考高中。

1985年高考结束，我要去勤得利大姐家。正巧大姐夫要派人来取三姐的相机。三姐的相机在我家大哥这儿。看样子，大姐夫又开始研究照相了。之前，大姐夫跟大哥冲过胶卷，拿出暗室一看全是黑的，二叔曾形象地说过，你们的照相都捂片子啦。

这次出门，我印象深刻。从友谊到勤得利要经过富锦县、同江县。在富锦，我们住的是大车店。一铺大通炕住十几个人，都是赶马车的车把式，相当于现在的大货司机，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满脑子都是故事，说话招笑。在同江，我长了见识，看见一辆“解放”牌大汽车拉着一条鱼，鱼尾巴拖着地，“这鱼太大了吧！”与我同行的老梁头告诉我，“这是大鳇鱼，是黑龙江特产，鱼籽可值钱了。”

从同江到勤得利走的水路。我第一次体会到晕船的滋味。期间，还发生了险情。夜间行船，雾大，我们的船开过了主航道，跑到苏联边界了，被苏联炮艇警告，船只好停下来。

到了大姐家，太开心了。不但见到了冬梅、冬岩、兵子，还见到了三姐、三姐夫。那时，四姐已经回到友谊成家了。因为建立档案，职工们需要一寸照，大姐夫安排照相，拍、冲、印一条龙，我也受影响喜欢上了摄影。在高考报志愿时，在爱好一栏填上了摄影。

1989年，大姐夫又调回到友谊六分场。那时我正谈恋爱，为了溜须未来的岳父，我从哈建骑自行车去大姐家，找大姐夫买六分场的小烧。大姐夫讲，我给你买的一定是最好的。

大姐夫曾跟我讲过，他遇到过三次险情。第一次是在福建当兵时，刚发的手枪，还没配枪套，用一块红布包着装进了裤兜里。太兴奋了，骑自行车骑到稻田里了。姐夫说，当地老百姓特别热情，把他从水里扶起来，一摸兜，枪没了，霎时就是一身冷汗。老百姓又帮着寻枪。本来风光的事，兴奋过头，弄成了落汤鸡，好在枪没丢。

第二次是在43连，煤气中毒。大姐夫讲，那次我要没点儿毅力，从屋里爬到院子外被人发现。你就见不到你大姐、你四姐还有冬岩和兵子了。

第三次是在勤得利，猎人们邀请他去打野猪，因为都知道大姐夫枪法准，大姐夫也没推脱，带着步枪就跟着去了。正当他们在大雪壳子里寻找野猪脚印时，一只大黑瞎子突然站起来，走在前面的猎人吓的一退步，结果绊倒了，在后面的大姐夫眼疾手快一枪打在黑瞎子的白毛处，黑瞎子慢慢倒下不动了。后来全连队都吃上了黑瞎子肉。大姐夫讲，“那是后怕呀！若猎人出了事，我要负责任的！”

2013年暑假，我从深圳回哈建，我、大哥、二姐家张涛坐四姐夫的皮卡去六分场看大姐和大姐夫。大姐夫特别高兴。我和大姐夫去市场买的猪肉，不一会儿，猪肉炖豆角上桌了，大姐夫的厨艺不减当年啊，大姐夫蒸的馒头也特别好吃。饭后，我给大姐和大姐夫照相留念。没曾想这是我给大姐夫照的最后一次像了。2015年国庆，得知大姐夫病了，我给大姐夫寄去一盒福建产的大红袍茶，大姐夫来电话说，“大红袍，好东西啊，这可是毛主席当年喝的茶！”

我想，人与自然界的动物一样，面对即将消失的生命，只有无奈！大姐夫，我想念你！

2017年7月16日初稿

2024年4月3日修改于深圳市颂德花园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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