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关市曲江区第二中学 八(6)班 黄丽
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晚,它会使你蜕变,使你成长。
在我五岁时爷爷得脑梗去世了,爸妈带我回到老家。我第一次见那场面,村里的人整整齐齐的站在我家门口,爸爸请来做法事的老伯身穿奇怪的衣服,嘴里念着一般人听不懂的咒语。我去问奶奶老伯在做什么,奶奶面不改色地说:“你爷爷时候到了,有人来接他。”看着那存放着一个七十岁老人的盒子渐行渐远,我意识到记忆中那个满脸皱纹的爷爷与我们天人永隔了。
晚上,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父亲跪在地上掩面痛哭,任由雨水砸在身上。我又问奶奶:“爷爷会去哪?”奶奶说:“去一个全是他喜欢的东西的地方。”我又问:“是我们一家人吗?”奶奶厉声说道:“不!是烟!酒!他怎么会对我们上心呢?他可是个顽固的老头子!”我闭声。爸爸的哭声在我耳边不大不小地响着,母亲即使哭成了泪人,但也扶着爸爸的腰背帮他站起身来。那时的我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只知道爷爷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只会在记忆里,在脑海里。葬礼上亲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有奶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墓碑。我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角,但是奶奶可能会错了意,她牵着我回到屋里轻声地说:“是不是害怕啦?别担心,有奶奶在。”我借机问她:“奶奶,你怎么不伤心啊?爸妈都哭得眼睛都肿了,怎么只有你一滴眼泪也没有呢?”奶奶回答说:“几十年老夫老妻了,他什么样我没见过。时间久了,感情也牢固了。奶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心里设想了好几次,渐渐感觉不到难过了。你爷爷也是顽固得很,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硬要住在鸡圈旁边,我说得口干舌燥他也不听劝,还说怕我嫌弃他,真是猜不透他。奶奶跟你说阿,你爷爷年轻的时候长得可带劲了,带着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一介书生都被带得不成样了。”奶奶话锋一转:“其实啊,我真要感谢你爷爷,虽然我们也会吵架,但都是他主动服弱,让我心里不空虚了。我们不是那种甜蜜温馨的夫妻,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我不禁想着:奶奶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她看着墓碑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呢?几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呢?
深夜,雨势变大了,狂风跑到爷爷的小屋上,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响,仿佛在引起主人的注意。我蹑手蹑脚地来到爷爷的小屋,小屋里放满了农具,只有一张小床在窗户下方,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稻谷的气味。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来者正是奶奶。奶奶一进门顺手就将散落在床上的衣物收拾起来,动作熟练得就像是做了几百遍。“奶奶,奶奶。”我轻声呼唤着她,可她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收拾着床铺。我又喊了两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来。她回头时我看见在她眼眶下的两条干涸的泪痕。在她粗糙的受过岁月的磨炼的皮肤上,那两条泪痕如干瘠的土地上的两条浅浅的河流,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那样清晰可见。进门下意识收拾起床铺是他们几十年婚姻岁月里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早晨,大雨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小心翼翼走出房门。为了不吵醒睡梦中的大家,我干脆跑到外面看雨。我发现和我有相同目的的人不止我一个,奶奶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像失了魂一样。我走过去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我就知道奶奶又哭了。我牵起奶奶的手,随意拨弄着。奶奶还是不理我,眼神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个夜晚是泪水和狂风暴雨共同编写的凄凉故事。我永远也忘不了!

